恰在这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来,“话倒不能这么说,晋了位分就是主子,宫里不认半主半奴这类说法,是个主子,也不敷格服侍皇上。”
“不碍的,龙种要紧。”贵妃嘴里这么说,抬腿迈进了正殿。
含珍一面清算屋子,一面开解颐行:“实在啊,宫里哪儿来您的侄半子呢,您这么认,皇上可不这么认。他是全旗高低共同的主子,就算娶过您家侄女儿也还是主子。辈分这类事儿是小家里的论资排辈,这紫禁城是大师,是全部大英王朝,讲的是职位。我们这些人,不但您,连您家祖辈儿都是宇文氏的臣子主子,这么一想,您的表情就开阔了不是?”
成了,虚与委蛇了这半天也尽够了,贵妃招来了颐行,对懋嫔道:“颐承诺晋位的事儿,想必你已经晓得了,万岁爷下的恩旨,让颐承诺随居储秀宫,我这就把人带来了,你瞧着安排屋子吧。”说罢招了颐行道,“这是储秀宫主位懋嫔娘娘,来给懋嫔娘娘见个礼吧。”
银朱嗳了一声,讪讪道:“是我胡涂,张嘴叫惯了,一时忘了改。打今儿起不会啦,我管您叫主儿——颐主儿。您得脸,我们风景,我们就是您的小主子儿。”
成果烛台才放稳,廊庑上传来一串脚步声,一个小寺人过来传话,问:“新晋的颐承诺在吗?快打扮起来,上养心殿围房等着接福呀。”
懋嫔这会儿在东梢间卧着呢,闻声贵妃嗓音,没等人出来通传,便扬声告了罪:“请贵妃娘娘恕我礼不全面。”
晴山狠狠吐了口气,毕竟也不能如何样,回身往殿里去了。
含珍有体例,说:“尚仪局有绣线和以往做剩下的料子,我去要些返来,给衣裳做镶滚。主儿眼下这位分,不宜穿得过于刺眼,袖口领口绣些碎花装点,也就差未几了。”
懋嫔听了这话,神采顿时变了变。宫里人说话,哪个不留着心眼,贵妃早前得的是男孩儿,怀男胎贪吃,反之不爱吃东西的不就是女孩儿吗。可说一千道一万,大阿哥养到三岁上没养住,拿一个死了的孩子来比较,或许做娘的内心不感觉甚么,旁人听了就不称意了。
贵妃原不想插话的,但见颐行垂首不答,便笑着打圆场:“你过谦了,这紫禁城中,眼下就数你储秀宫最红,万岁爷安排颐承诺出去,清楚是想让她沾沾你的喜气,你倒这么说,弄得人家多难为情。”
贵妃提袍迈进宫门,绕过影壁,晴山便疾步上来纳福,说:“请贵妃娘娘的安。”至于贵妃身后的颐行等一行人,她不是不晓得,却也假作不知情,没有加以理睬。
含珍就着夕照余晖穿针引线,一面笑道:“我做小宫女那会儿,不也得服侍姑姑吗。这是孺子功,连干了好几年,到现在也陌生不了,拿起来就能上手。”
颐行道是,上前请了个双安,垂首道:“懋嫔娘娘万年吉利快意。”
今儿受封,流苏倒是带来了一件衣裳,让她替代下了宫女的老绿袍子。只是这衣裳也寒酸得很,位分太低了,穿不了像样的锦衣,不过一件杏色素面的衬衣,镶上了灰蓝的滚边。这两个色彩相加,神采易衬得暗淡,所幸老姑奶奶肉皮儿吹弹可破,能压得住,要不然面见皇上的时候灰头土脸,残局就得胜了。
不过她还算晓得尊卑,挣扎着作势要下炕,贵妃忙上前搀了一把,顺势将她重新按回炕上,笑道:“你现在不似平常,谁还能计算你不成?我今儿是来瞧瞧你的,自打上回万寿宴后就没见过你,不知你和肚子里的龙胎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