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即将他无根的白发用随身的帕子包好,然后躺下,将被子四个角都严严实实塞好了,重新抱住他,一边用右手五指梳着他的头发,一边说些让他放心的话,好让他快快入眠。
我伸脱手,绕过他的大半个身子,去碰他的脸,他的眼睛下方湿漉漉一片。
他的头发很密,前前后后折腾一炷香时候,总算擦干了。我又将一个暖手炉放入他怀中,让他抱着睡。昏黄烛光下,他的白发看起来比常日多了很多。
我嘲笑一声:
他没有说话,重新躺下了,背对着我。
“冷……”他小声抗议,我将他抵在墙上,胸口贴着他的背,亲他的脖子道:
现在在我面前的人竟变得不逼真,只怕这个梦太美太长,一展开眼。万事皆空。
“……”
这一刻,屋里明显暖意融融,我却感觉他冷极了,冷到冒死按捺抽搐颤栗的躯体,他的眼泪也是凉的,我用舌尖尝了尝,淡淡的咸味。
有那么几次,我将近绝望了,我想,他大抵真的不是甚么白望川,只是一个胜利的假货。白望川不会如许对我,他那么活泼风趣,如何会被磨成了如许。
第二天,我死乞白赖执意要跟着他,他让我带他去看了阿北,看到那厮光着身子睡在地上的时候,狠狠给了我一拳:
“今晚你就这么睡。”
“不消找了,冰天雪地,他给我扔出去了。”他对我漠不体贴的模样,比杀了我还让我难过。
固然他规复白望川的身份后,与我一张床上睡了三个月,但向来没有一刻像如许放松警戒过。
“够了,你不睡觉就出去,我现在很冷。”他的被子四散开来,我侧卧在他身后,与他同衾共枕,以手撑头,给他一根根捉白发。
我点了他的穴,马上下楼,向店小二寻了几条洁净巾帕,返来的时候,他还乖乖躺着。
他的睡姿向来都是抬头向上,向来不会负气背对着我,或者侧过半边身子来细心看我,冷酷到毫无活力。
十多年前,遍寻武林,都只获得一个成果,他死了。
我设想每一天,他趴在无聊泛黄的册页上或摘抄或默写,寒夜里没有暖炉,抱着旧衾,骨头冻得咯吱作响,一次又一次蒙受病痛折磨。他会不会因为饭菜粗陋而食不下咽,又是如何千方百计讳饰被去势后身材上的残破。
我解了他的穴,他还是不动,像睡着了普通。
我甚么都没做,只是运功,气味从丹田聚起,周身渐暖,我将他抱得更紧一些。
即便如许活力,他说话的模样还是让我心旌神荡。为了给阿北解穴,他只得承诺带我上幻海山,仓促忙忙将我推动房中,重新给我易了容。
谁知他只是缩回击,安静道:
我仿佛能看到,每一次他辛苦从山林里捡来稍粗的树枝,劈成柴烧热水,谨慎翼翼将门窗掩实,窸窸窣窣脱了衣服,爬进浴桶的模样。
“你懒得擦也不要紧,今后交给我就成。”
我一根一根替他拔下来,总也拔不完,最后他开了口:
他摸到我的手时,我内心并无太大波澜,眼底却忍不住涌上一层湿意。
即便做一些密切事,他亦有所保存,明显欢愉,却目光哑忍,几欲沉湎,偏要勉强禁止。我思疑他在我身边从没有好好睡过一晚,我半夜醒来看到他,老是规端方矩躺在本身那一半位置,不肯超出一步。即便我拉了他的手,放在本身胸口,他也会默不出声收归去。
他不问我为甚么还活着,祸害众生;也不恼我,没有半分活力的模样,只是四下里看了看,明显是在找阿北。
“是我。”
我抱住他,手脚都缠上去,像章鱼那样将他勒得死死的,不肯罢休。
浮图山下四时如春,山上酷寒,夏季教众都是分批在后山的大混堂泡澡解乏,他如果决计坦白身材状况,只得在住处烧水沐浴了。但那样严格的寒冬,热水只消半柱香工夫,便已凉透,垂垂结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