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声已过亥时,正院北面的主屋还亮着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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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锦紧了紧披风, 寻了个铺着软垫的石凳坐下, 又开端叨叨:“每天想啊想啊,你们这些人啊,全把大好工夫华侈在胡思乱想上了,还不如跟我去书房算账。”
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对眼中所看、耳中所听尤其敏感,除了背不下四书五经以外,别的就没甚么记不住的。
可前半句,她说冯家“一家子臜货”,虞锦就想不明白了。十几年的老邻居,如何能心抱恨愤至此?
竹笙就笑:“您别这么坐,丢脸死了,如果芳姨瞧见您如许又要干脆了,她……”
“你想啊,我吃了半两,带归去半两,朝晨带出来的一两也没花,这不就是赚了一两嘛。”
而这两年,几个盐场花消愈大,采盐愈少,也不晓得是哪一环出了题目。一问起来,便全往盐课司身上推,都城派去的掌柜也查不出蹊跷来。
沉默半晌,仿佛是看出了他的局促,虞锦笑着问他:“头回当掌柜,感受如何?”
他也记不清本身这话少的弊端是如何来的了,也许是因为爹娘就不是多话的人,自小就教他少说多做;也许是因为幼时家贫,一家人从早忙到晚,就算是夜里也要摸黑编个草篓,穷得几近没有坐下来闲唠的时候;又或许,是因为他十二三岁就去县上做工了,满眼陌生,没人说话,垂垂地,话就越来越少了。
“那里不对劲?”虞锦抬眼看她。
博观也来凑热烈了,他年纪小,贪玩,跟着楼上老迈爷学吹糖人去了,独留冯三恪一人在楼下算账。
虞锦却掩着口打了个喷嚏,站起家:“行啦,回屋去吧,冷哈哈的吹着风找罪受呢?想听故事今后再给你讲,一早晨就全教给你了,我还如何当徒弟?”
此时便没话找话:“傍晚时,顾嬷嬷教我烤了一锅核桃酥,倒也不难,勉强算是学会了,明儿拿来您尝尝。”
见吓到她了, 冯三恪也没吱声, 悄悄望着这头,他一条腿支在美人靠上,姿式竟有几分萧洒。
后半句约莫能听得懂,冯三恪曾与她细讲过案情,他罪名里有一奸|淫罪,县衙的仵作验了冯家二嫂尸身,说是身上有那甚么的陈迹,就把罪名安到了冯三恪头上。
冯三恪看着她,一时无言。
到了子时总算有了睡意,刚阖眼,她又快速记起了甚么,翻身坐起点了烛,提笔写了一页纸。
虞锦却越说越气:“可第二天一大朝晨,他还是把我扔到了大街上,还是给我一两银,赚不回一两来还是没饭吃!当时我可爱他,天底下哪有如许的爹啊?当时我家早已起家,他坐在家里吃着山珍海味,我在外边风吹日晒饿着肚子,内心头直想骂娘。”
“挣钱挺快的。”冯三恪几近想也没想。
算算日子,本日已经是初五了,孙捕头再有三两天就到了。
一池子水波光粼粼,映得月光皎白。
“掌柜的结账,崩豆两包,糖瓜二两。”
他入府半月不足,垂垂晓得虞锦的爱好,她身边靠近的每一小我,弥坚弥高啦,竹笙兰鸢啦,都是能说会道的人,一身机警劲儿,她是极喜好如许的孩子的。
冯三恪应了声,拿算盘一个珠子一个珠子地拨,慢得令人发指。
实在,洗不清罪名也没甚么。
走近些看清了人,恰是冯三恪。
她这道别实在是判定,起来打声号召就走,一句未几说,也没道句“好好安息”甚么的。
虞锦本觉得他会感慨感慨开铺子难、当掌柜累甚么的,成果打头就是一句来钱快,一时没忍住,笑得前仰后合。
“并且本年沾化县的产盐比客岁少了两成。”竹笙轻声道:“我想着,会不会是那地的掌柜做了阴阳账,擅自昧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