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不好听,冯三恪皱了眉,大手在他肩膀上压了压,还想再游说游说。
那招牌上写的还是虞氏茗香,较着是个茶社的名字。明儿晌午就要开张了,他们却连新招牌都没筹办好。
赵小六倒是个例外。他家就住在这中间的落花巷上, 百来步远, 摆布年前没事, 还是出来卖糖炒栗子。
他一上午只卖出四份去, 中间烤红薯的老张头也没比他强到哪儿去, 闻言嘿嘿直笑:“喊也没用, 你那么大口锅在那儿立着呢, 谁都能看着,人家要买早过来了。”
北风凛冽,少年声音出口都是颤抖的。
“净瞎扯!”
提早划开背的栗子丢锅里, 挥个大铁勺哗哗得翻炒, 甜香能飘出好远。炒到半熟的时候就得停手, 把底下烧得正热的柴火拣出大半来, 剩个小火温着, 比及客人来的时候再翻一会儿就熟了。
吃罢午餐,冯三恪几人又去了铺子。家里厨嬷嬷列了个票据出来,是厨房几人会做的全数顶撞,零零散散十几样,另打发人出府买食材去了。
管家字好是府里出了名的,也算是书香家世出身,都城虞府的招牌便是他爹题的字。听虞锦喊了声,管家也不推让,金粉一时找不着,前些天刷园中廊柱的时候还剩下些红漆,管家拿刷子蘸了,在地上先练了两遍,这才往招牌上写。
这条街上还支着小食摊的只剩六个,全被他们请到了铺子里,还细心叮咛不能跟别人提起这事。
冯三恪刚张嘴,冷不丁地被人打了下肩膀,转头一看,弥高站在后边瞪了他一眼,目光带煞,把冯三恪往侧边推了推,昂首对上那掌柜,又是一副圆融笑容。
正忙活着,外边出去其中年男人,一身绸面棉衣,大腹便便,瞧着像是哪家的掌柜。一出去就拱手笑道:“我说这两天叮叮咚咚的,做甚么呢,本来是虞家的铺子盘出去喽。我是对街宋产业铺的,敢问老爷是哪家的呀?”
赵小六胡涂了,看着那小女人走过街,站到了他摊位前。
赵小六喊他过来取火,那少年有些呆,没吭声,也没往这边走。赵小六也不管他,来交常常的都瞄一眼,看看别人都办了些甚么年货。
“您客气了。”冯三恪不太会说话,打心眼里却感觉这掌柜非常热忱,人还挺不错的。
小女人却没接他的袋子,只拈了一颗剥了壳,尝了尝味道。仿佛是感觉味儿不错,笑眯眯问他:“小哥哪天回家过年呀?”
“三五天也慢了。”
也不等人家回声,他直接拿了油纸袋给装。晓得这个年纪的女人嗜甜,专门翻了一铲子,把底下挨糖砂比来的板栗翻出来,结健结实装了一包。
“那多丑,不如重做块招牌,做得快些,三五天就能出活。”
“那敢情好。”
“请我们几个去做徒弟?每天尽管做,一人一百个大钱,卖不出去也不消我们操心?”
他俩这挨着火,另有些热乎气,再远些还站着个卖冰糖葫芦的半大孩子, 本来个子就不高,缩着脖子跟鹌鹑似的,快冻成棍了。他双手拢在袖子里, 两根胳膊里圈着根比他还高的草垛子, 上头插满了冰糖葫芦, 红艳艳的瞧着挺都雅,买卖却比他俩还暗澹。
“开个零……”
方才死活不信,一听“虞家”,老头儿一下子就松了口。仿佛虞家就是最好的金字招牌,诚不诚信不晓得,倒是必然瞧不上他们这几个小钱的。
就这时候,他瞧见个眉清目秀的小女人,正站在对街往这头探看。小女人中间还杵着三个大小伙子,四人嘀嘀咕咕,视野定在他身上。
他头回做买卖,之前没在这上头栽过跟头,自是不知贩子狡猾。而弥高讲的事理却都是虞家从一次次经验中得来的,远非只言片语能说得明白,冯三恪另有得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