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看一阵,暗想:“她目光沉寂、指尖用力,明显是步步算计,成果却连输三局,她是用心输给我的!”本来臣子、嫔妃用心输棋以讨天子欢心,也不是甚么奇事,但以她好强的性子,竟肯连连输棋,李世民又想:“现在她晓得让棋,确切内敛多了,却也更深沉了……我来激激她!”笑道:“你棋力退步了。”
武珝心想:“畴前圣上不喜好与我下棋,总说我落子太锋利,不给人留余地,本日他头昏目茫、体力不支,如何反而要破钞无谓的心力?莫非想摸索我?我可不能太露锋芒。”她命宫婢取来一只双陆棋盘,置于案上,这棋盘非常精美,长二尺、宽一尺,两个长边各有十二个以螺钿镶成的花眼,两个宽边中间有一个新月门洞,盘面以螺钿镶嵌成云朵、花枝、飞鸟等光彩炫丽的图案,盘下有托泥。
李治再忍不住昂首低低切近,和顺的眼神好像凝了一江春水,将她的身影深深印在眼底。
“我……”李治瞄了武珝一眼,见她神采楚楚,又见父亲精力好些,终究鼓起勇气,道:“孩儿有一不情之求,但愿父皇不要见怪!”说罢先叩了三个响头。
李世民立觉不对,不过是一场玩乐的棋局,随口承诺的小犒赏,如何两人推来送去,一点也不像要获得犒赏,反而象是获得斩首令!但话已出口,不能忏悔,李世民双眉一蹙,道:“说吧。”
武珝垂首柔声道:“陛下仍春秋鼎盛,睿智更胜往昔,媚娘如何也赶不上。”李世民浅笑道:“这几日你奉侍得好极,你若能胜出一局,朕便犒赏你一件小玩意。”武珝谦逊道:“天子鸿运高照,陛下才干无双,妾身一个小秀士,怎能够赢棋?除非是日出西方,又或者是陛下肯饶上三筹,那媚娘才有但愿得个小犒赏。”
武珝垂首道:“多谢陛下用心让棋,犒赏媚娘一个要求。”李世民笑问:“你想甚么犒赏?”武珝瞄了李治一眼,道:“前些日子,媚娘种植的一株牡丹枯了,幸得太子殿下提点,才晓得本来是植错了体例,媚娘感激在心,想把这恩赏回报给殿下,不知陛下允准否?”
两边各有十五枚棋子,个个雕成马儿的形状,高二寸、底径一寸,一方是“戈壁黑玉”雕镂而成,乌黑如墨、乌光闪动,好像十五匹玄色骏马,做为黑棋子;另一方是“和田白玉”雕成,晶莹剔透、光辉流转,也如十五匹红色宝马,做为白棋子。博奕时,每人一次掷出两枚骰子,看很多少点,拿着马儿按点行步,白马右去左缭绕半圈,黑马左去右缭绕半圈,先将本身十五枚棋子全数走出劈面的六条刻线者,即为胜方。
李治支吾道:“孩儿……孩儿……”一咬牙,正要鼓了勇气说出,外头俄然传来一声传报:“长孙大人求见。”李世民道:“宣!”又对李治笑道:“这小犒赏父皇不会赖了你,你们俩先退下吧。”
她舀着粥汤递至李世民唇边,一口一口细心地喂完药粥,然后拿了湿巾悄悄为他拭嘴,再回身去点小炉火,沏了一壶茶,道:“陛下,茶凉了,媚娘再为您温过,这宁神茶是太医出风格配的,以龙齿、茯神、远志、合欢皮煎熬而成,最是安宁心神、松筋解乏。”待宁神茶温热了,便斟了茶杯恭敬递上。
这日,武珝又来奉侍,她先拈了几块沉香末,放入熏炉里,扑灭香气,叮咛内侍道:“这沉香有助陛下舒缓胸涨腹闷,谨慎别熄了。”又扶李世民坐起,为他换上新软的衣衫,再端来一只细瓷碗,柔声道:“陛下,这碗『枣肉沫糊粥』是孙神医送来的摄生方剂,专治虚劳赢瘦,您先服下,歇息半晌,再喝碗宁神茶。”
武珝感到他温热的气味就在寸许间,内心深处不由有一瞬的软弱,她闭眼沉心,不等他靠近,即悄悄推开,低声道:“陛下恐怕已经醒了,我得归去瞧瞧。”李治无法在她额上一吻,才放了人拜别,心中既担忧父亲命在朝夕,又不肯让武珝悲伤,如何想都是难堪,怔然好久,才翻开房门,先摆布探看,见四周无人,便从速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