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瑕一手扶着草垛,缓缓走了两步,待满身都伸展开来,她这才吸了口气,扭头向沙勒赫正容道:“我不肯承诺大人的发起并非只是囿于仇恨罢了,实在我本身便是带军的将领,两军厮杀的那些事我也尽都晓得的——偷袭敌将的事我做过,斩首不肯归降敌兵的号令我也下过的!如果就此记恨起来,想必恨我的人也不在少数!以是甚么深仇大恨的事本来便能够放在一边,只是现在我们华国也算得国破家亡,我身为将领鄙人能保国土不失,天然便当以身就义才是,又岂可再作他想?”
勒赫这话说出来,不但尉迟芳,便是李无瑕也不免吃了一惊。还是尉迟芳抢着又问道:“你……你说想让我们公主殿下去嫁给元颉那贼羌……那羌国天子?!这却如何能够!”沙勒赫正色道:“正所谓事在报酬,这天下本来就没有绝对不成能之事,只要公主殿下答允下来,后续的其他题目我都能够想出体例处理。”
他说得口气非常笃定,尉迟芳只感觉脑筋中一片混乱,一面仍感觉此事的确混闹之极,一面却又模糊感觉他的话中竟似也有几分事理,她来不及细想就仓猝又问道:“这究竟只是你的设法还是那羌帝的设法?莫非那羌帝已经对我们殿下成心了不成?若非如此,便是我们公主殿下肯答允此事,你又有几分掌控能够在后日之前压服羌帝放弃杀她的动机?”
他这番话更是说得惊世骇俗、匪夷所思之极,尉迟芳与李无瑕面面相觑,她半晌才又说出话来:“……你是说让我们殿下与你们羌帝的子嗣担当你们羌国的皇位?这如何能够?!”沙勒赫胸有成竹道:“这有何不成能?我朝天子陛下现在虽已有子嗣,但那两位皇子皆是职位平常的嫔妃所生;我朝皇后娘娘至今并未诞育任何后代——是以只要永宁公主殿下答允此事,届时只需给您封以高位,那么您所生的子嗣担当大统便是天经地义之事了。”
李无瑕感喟一声,伸手来搀扶她,却又没有力量,只是在她肩上悄悄扶了一把道:“你这又是何必?何况你留在这里陪我,旁人岂不起疑?到时候扳连到宰相大人被他们的天子见怪,这岂不孤负了他的一番美意?以是你们还是这就走了吧,这里那位狼目大报酬人实在很好,对我也多有照顾,你就不必再担忧我了。”
尉迟芳那里听她说这些,伏在地上只是大哭不已,李无瑕退开两步,以目光表示沙勒赫上前带她分开,沙勒赫点了点头,走过来到底勉强把这位痛哭不已的华国女官从地上扶了起来渐渐向马厩以外走去。李无瑕目送他们分开,昂首见明月已是西沉,她倚着草垛缓缓又坐了下去,神采温和而安静。
“而鄙国的天子陛下也不愧为人中之龙,深得我族众父老百姓的钦慕推戴,现在更是威加四海、万邦宾服,正可谓为一代不世出之雄主也!如果殿下现在能够答允嫁与吾皇陛下为妻,将来则可由你们二位所出的子嗣担当这万里江山,那么羌汉两族之争岂不是立时便可消解了么?”
面对这个女人,沙勒赫平生第二次感觉本身有些词穷——她胸怀之开阔如同皓月清光之碧空万里,连四周些微纤毫的黑影都照了出来,令人仰之弥高之时却又不免有些自惭形秽,很多话竟是再也说不出来了。倒还是尉迟芳吃紧在旁又说了一句:“但是殿下……如果如许那羌帝是决计不会放过你的!奴婢如何忍心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