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勒赫摆手笑道:“这倒罢了,她心中到底还是惦记她们那位公主殿下更多些,便是出了宫,心中毕竟还是不结壮的,倒不如干脆留在永宁公主身边更好——但不知公主殿下现在是否已经大好了?”元颉道:“据太医说,她的身子现在已然无碍了,余者只需埋头保养便可——前儿雪前还从灵秀宫里出来走动了一遭,虽仍需旁人搀扶顾问着,但精力已是规复了七八成。也正为此,她又令人来跟朕要求,说是要去天牢见阿谁李显宗呢。”
另一方面,李无瑕那边景象已是大好,她养了这一个多月,已经能试着下床走动几步;元颉过几日便去灵秀宫看望一次,前者虽还是平平板板地待之以礼、涓滴不假以辞色,但说话的语气到底还是陡峭了几分,再不似畴前那般明面上风平浪静,公开里却夹枪带棒剑拔弩张的态度——这统统天然都是极好的迹象。
那李显宗父子在天牢中被关押了这很多日子,现在早熬得个小我不人鬼不鬼,六七岁大的李德恭早就抱病一命呜呼,李显宗本也瘦得脱了形,本来肥硕的圆胖脸庞现在只落得颧骨高突、面有菜色,身上裹着一条早已看不出甚么色彩的脏烂棉絮,犹自还是冻得瑟瑟颤栗。
他仓猝竟也双膝跪倒连连叩首:“折煞我了,娘娘快莫如此!罪臣实在不敢当……”在他身后,二皇子李德愍也跟着跪了下来,放声大哭道:“皇姐,求你救救我们!这日子但是再熬不下去啦!”唯有李德懋还是傻愣愣直立在那厢,口中喃喃呐呐不知在嘟哝些甚么。
天然,为着这桩亘古少有的大丧事儿,宫中不免也跟着热烈起来,各处里重新补葺宫殿、购置器物、赶制皇上皇后新年大典的吉服等物,直忙了个不成开交。掌管宫务的莫洛嬷嬷心细,不免来请元颉的示下,提及宫中其他女眷的服制安排——江氏乃是妃子,按例倒亦是有资格参与大典的,她这里自还好说;只是那李无瑕究竟算作个甚么名分?她的品级服饰又将如何筹办?
要依着元颉本身的意义,干脆立李无瑕为后的事便同这新年大典赶在一起办了最好,恰好趁便昭告天下,也足以显出了朝廷的正视之意,乃是一举两得的好体例。但是,这此中毕竟另有朵兰的身分在内,他到底劈面承诺过朵兰,如果她不肯意,便只纳李无瑕为妃的,所谓君无戏言,这可不是开打趣的事。
而入冬以来最好的动静则来自南边,羌军颠末持续苦战,终究击溃了最后一支负隅顽抗的华国军队,就此将全数华国国土支出囊中。此役虽支出严峻代价,羌兵伤亡达到万人之巨,火线统军大将塞达勒也不幸中箭伤丧失一目,但统统代价都是值得的!从今今后,这煌煌宇内、九州四海便全都是大羌国的版图了!如此盖世功业真可谓空前绝后,让元颉如何能不喜出望外?
李无瑕坐在正中一见这三人被带了出去,立时便掌不住红了眼圈,扶着尉迟芳的手抢步上前在李显宗面前双膝跪倒,叫了一声“父皇”以后,就此哭出声来,竟是一个字也再说不出。李显宗这些日子吃够了羌兵狱卒的苦头,现在重新到脚连一根汗毛都是怕的,又那里敢受她的礼?
是以关于李无瑕的品级和服色那自是没法肯定下来,元颉夙来也懒得在这些小事上用心,干脆同莫洛嬷嬷对付了几句,叫她尽管先去购置别的,此事容后再说也罢。
李显宗一落座便道:“瑕儿啊,现在我们落到这步地步,只求能多活一日便是一日……天子陛下要娶你,这也是你的机遇,你就承诺了罢!”李无瑕凄然道:“父皇这是命儿臣出嫁么?”李显宗老泪纵横道:“唉,为父落到如此境地,那里另有脸孔对你发号施令!只是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孩子,我们这些人又如何扛得过命数?还是早日认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