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王爷,”谷小扇猝不及防,只好指了指天空,干笑两声,“本日……气候真不错。”
“不必了。”屋角软榻上传来清冷之声,“祁境伤势已成定局,请恕言某爱莫能助。”
谷小扇从怀里摸出一把木梳,嗫嚅道,“那……你帮我绾……”谷小扇的声音很小,不太短短几个字,说得却越来越低,但林伊人和言绪都听得一清二楚。
舱内的光芒有些暗淡,床榻上,纱帐低垂,模糊可见祁境平躺其上。屋角软榻之上,言绪双眸紧闭,盘坐调息,面色比世人早膳时更加蕉萃。
林伊人不动声色,悄悄看着谷小扇。因着刚沐浴结束,谷小扇一头长发尚未绾起,只随便地披在肩上,乌溜溜的双瞳带着沐浴后独占的水润之气,肤若春雪,唇若海棠,翩跹出尘,灵气逼人,如破空而出的朝阳,飞扬萧洒,熠熠生辉。他为她遴选的浅紫色织锦长裙上,错落有致地绣着几支柔滑的红色丁香花,更将她衬得如同丛林里带露的细蕊,带着一股乡野间特有的清爽烂漫之气。
爱莫能助……林伊人黯然看向祁境,言绪语气如此断交,所谓伤势已成定局,便是指祁境将永久像本日普通,毫无活力躺在床榻之上吗?
言绪下榻起家,淡淡扫了林伊人一眼,对谷小扇道,“王爷在此,怎可如此无礼?”
谷小扇见林伊人并不搭话,眸子轻转,清了清喉咙,陪笑道,“祁哥哥好些了吗?”
船面上,谷小扇并未如洛小北料想的那样,到船尾与南宫冀扳话,而是半途转了个弯,悄悄溜到祁境舱房外,趴在门缝上偷听内里的动静。
“好!”谷小扇喜上眉梢,轻手重脚走入舱房。
言绪冷然朝舱门走去,“王爷当知,悬壶济世来不得半点勉强。”
谷小扇急道,“转头到了宜樊,可有人能帮得上阿绪?”
林伊人不疾不徐道,“医者仁心,言公子怎能坐视祁境堕入绝境?更何况,言公子即便有妙手回春、起死复生之能,在九玄洞外恐怕也举步维艰,寸步难行。”
谷小扇仓猝跳开,避过林伊人大礼,“王爷言重了!”
“请言公子再考虑一下小住东篱草堂之事。”林伊人道。
言绪与林伊人已稀有次博弈,无一不是火列星屯,难分胜负。言绪从不因林伊人位高权重而有涓滴让步,林伊人亦不因言绪别有用心而出任何险招。二人你来我往,针锋相对,却皆知对方天纵奇才,巧捷万端,绝非轻易对于之人,故而一向如同拉锯两端的力量,既相互管束,又谨慎翼翼,不让锯齿锵然断裂。
林伊人眸光微动,朝谷小扇浅浅一揖,“请谷女人劝令师兄在东篱草堂小住一段日子。”
言绪神采垂垂和缓,回身对林伊人道,“旬日为限。”
谷小扇嘟着嘴,神情落寞,将木梳揣入怀中。
林伊人思忖一瞬,给谷小扇让出一条通道,“你师兄刚给祁境施完针,眼下有些疲累,你出去在中间看看就好,不要喧华。”
“还好。”言绪瞥了一眼谷小扇的新衣裙,“头发干了,就绾起来。”
此次,林伊人虽明知言绪毫不会昂首帖耳,任人摆布,但的确拿捏住了他的七寸,因为言绪还未拿到林伊人手中的乌玠令,并且他今后还需借助林伊人之力,进入九玄洞,获得骨仙草。林伊人清楚,言绪毫不敢以谷小扇的性命做赌,毕竟,就凭翯王身份,林伊人便在追求骨仙草一事上,占有了得天独厚的上风。
吱呀——舱门俄然从内里翻开,林伊人站在门内道,“有事?”
“阿绪……”谷小扇谨慎上前两步,又唯惊骇扰到言绪,神采极其担忧。
林伊人悄悄站在一旁,视线微垂。在言绪与谷小扇之间,有一个奇特的完整属于他二人的天下,在这个天下里,任何人都是外来者,此中天然也包含他,但是,林伊人却并没有要分开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