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缠绵,寒月萧凉,天井深深,霜叶红透,林伊人思路翻飞之际,宜樊城一家不起眼的脂粉铺后院,呈现了一个清泠如玉的身影。
方才,林伊人让盛平亲身带信给了善,就是为了把辛州和江诺调到宜樊来。祁境需求人照顾,他也需求派可靠的人出面,探一探本地宦海的是非。
“部属实在捉摸不透此中玄机。”暖羽莞尔一笑,给言绪斟了一盏茶,“世子先落座安息一会儿,暖羽到前面给您去煮些菱角,上回也是这个季候,部属记得世子有些喜好那清甜甘美之味。”
前些日子,夕泠宫派出门下弟子前去崮阆,投奔大将军元颉恩,成心尽忠虎帐,朝堂得悉后,群臣欢乐鼓励,弹冠相庆,右相元府更是车水马龙,张灯结彩,门庭若市,盛况空前。申允芃此番前来,若仅为少年景名倒还好说,但他如成心借助太子权势平步青云,扶摇直上,恐怕将来便是个费事。
暖羽不解,“珖晏寺乃宜樊最大寺庙,来往信众极多,佛像金身之上重檐厚脊,怎会蒙受雨淋日晒之灾?”
“暖羽,”言绪淡淡回身,“当日令你在岿河沿岸寻觅大石,凿文刻字,此石现在那边?”
暖羽黯然谛视着言绪远去的背影,唇角牵出一抹暗澹的笑。他难道不知她情意,只是便连这半晌的工夫也不肯给她。对她而言,他永久那么远,远得仿佛天上的月,只能悄悄瞻仰,感受着那毫无温度的清晖。
“是。”暖羽轻声道,“路升安排好后,部属便会在胭脂铺外悬一条银色的丝帕。”
“与那大石首尾接踵,设个局罢了。”言绪解释道。
东篱草堂的后院并不大,只要两间仆人房和五间客房。林伊人虽说可贵来,但气度一点也不小,且非论他一人的屋子就占有了大半个东厢,单说那卧房内牙床、锦被、绣衾、罗帐、香炉、案几、茗盏、瓶花腔样俱全,虽无金玉之物镶饰,却繁复中带着文雅,流暴露高逸拙朴的意境,竟似比朱门大户平常所用更加邃密讲求,一看便知仆人毫不凡俗之辈。
“莫非世子欲以金身淋雨隐喻当朝皇权,以摆荡谆百姓气?”暖羽道。
“正因如此,此事才会在皇家百菊宴期间为世人津津乐道,妄加测度。”言绪道。
“世子。”一袭青衣素服在烛火下浅肤见礼,如同夜色疏影横斜下一瓣细蕊,带着不温不火的芳香与高洁。
林伊人从雪舟桥返来时,后院已是乌黑一片,从分歧的呼吸声中,他立即辩白出言绪并不在屋内。郑缨睡得很沉,谷小扇呼吸细弱,祁境气味陡峭,几不成闻,唯有言绪屋内,仿佛凝固的寒冰,没有涓滴的朝气。
言绪缓缓摇首,“即便谆国羽翼未丰,此计亦不敷以移国动众,何况现在倾国皇权,尽操晔帝之手?”
言绪点头,“自明日起,暗中派人漫衍珖晏寺佛像金身淋雨之言,涉及范围越大越好。”
林伊人苗条手指悄悄滑过绢册……武旭听,十九岁,擅剑;莫祈,二十二岁,擅刀;叶炬扬,二十岁,擅枪;苏机蛮,十八岁,擅鞭;谢子如,二十三岁,擅刀;薛寒,二十一岁,擅剑;阮非城,二十岁,擅钺;卫森,二十二岁,擅棍;应骞,二十一岁,擅剑;申允芃,二十岁,擅弩;程蓦,二十三岁,擅戟;白季青,二十二岁,擅锏……林伊人眸中突然一顿。
林伊人排闼入屋,扑灭蜡烛,翻开宫木端方才呈给他的绢册,那一排排名录仿佛一个个志存高远的少年豪杰,英姿勃发跃然纸上。
郑缨住在林伊人隔壁,屋子也不算小,但内部陈列相较而言就简朴很多,学徒下人们离家都不远,从不在医馆内过夜,故而西厢的五间客房里,眼下只用了三间,别离住着言绪、谷小扇和祁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