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玦接着问:“你彼时才七八岁,如何敢敛尸?”
戚浔面上蒙着面巾,说话瓮声瓮气的,亦看不清神采,可不管是露在外的明眸,还是说话的语气,都有种饱受磋磨后的不平萧洒,仿佛那些磨难当真是过眼云烟,悄悄一拂便散了。
戚浔道:“去看琴舍和藏书阁,曾文和二人的尸身我已看完了。”
楚骞从怀中取出一本文册递给戚浔,戚浔道了声谢,翻开后借着天光侧身细看起来,她本日穿鸦青大氅,里头着一件朴实靛青棉袍,老气陈腐之色掩了她三分冰雪姿容,唯独那专注翻看戏文的眸子,深秀黠慧,惹民气神。
傅玦又问:“你拜,教员父便收吗?”
戚浔下颌微扬,眼底光彩盈盈,“以是卑职说做这个行当,是在积功德,他们如有在天之灵,也定是感激卑职的。”
戚浔应是, 待林巍一走,她面上笑意微淡, 她可不会觉得傅玦当真如何赏识她,他们身份天差地别,她对傅玦而言,不过是个用着趁手的下人,只要此案得破,刑部和大理寺便是井水不犯河水,而此前芙蓉驿的那笔账,若傅玦要算,她便是首当其冲。
戚浔眸光生亮, “那太好了!”
傅玦闻言道:“去看吧,但有发明,禀明与我。”
戚浔忙道:“昨日不知有公案,去衙门晚了差点误了差事,幸得世子和魏大人漂亮未曾惩罚,本日天然更要早些来才好。”
傅玦眉眼微深,“你能帮他们说话鸣冤。”
她戴上面巾,细心的查抄尸身口鼻之处,傅玦只瞧她越凑越近,眼睫都将近挨上尸身脸颊,俄然,她回身从箱笼内拿出了一只竹镊。
傅玦眯眸,“昨日你验刘希的尸身,说凶手为左利手,本日可知凶手自备了琴弦,那便只需求查一查书院中谁丢过琴弦,倘若没有人丢过,那便是凶手本身的,凶手便多数是有瑶琴之人,再不济,他无琴却去买过琴弦,总会留下踪迹。”
傅玦温声道:“手稿带来了,你先看看。”
傅玦半晌未曾接话,这时,院门口有脚步声响起,是楚骞和李廉来了,傅玦俄然又问:“你这些出身,对很多人都说过?”
“卑职出身罪族,当时不过是义庄里一个跟着老看管敛尸的杂役,师父他白叟家也是家道中落,一开端担忧我族中罪恶未曾清理完,万一收了我肇事上身,厥后去义庄去的多了,垂垂晓得我族中犯了何事,又见我诚哀告教,磋磨了半年才收了我。”
此答辩住了傅玦,他道:“我亦不知。”
这是十年前的事,戚浔说来语气轻松,仿佛在说旁人,傅玦幽幽的道:“你心性倒是坚固通透,极不自苦,厥后跟着师父入京的?”
傅玦瞧见,忍不住抬手让楚骞推他更近些,待到停尸的长案前才问:“是何物?”
戚浔道:“这是一根宫弦,用八十一根邃密蚕丝拧成,声沉而尊,乃瑶琴上最粗的君弦,这根弦是杨俊琴上的,可他爱琴如痴,凶手不成能当着他的面堵截琴弦。”
戚浔听到此处手一停,抬眸见傅玦目光温润,并无轻视鄙薄,仿佛只是猎奇她的验尸之术从何而来,她呼出口气,也不必多做坦白,遂一边清算尸身遗容一边道:“天然是不收的。”
天光尚未大亮戚浔便起了身, 往草龟盆里扔了一撮肉碎,又用了块枣糕便出的门去, 等她催马到了白鹿书院门口, 第一缕朝晖才堪堪刺破云层。
林巍便道:“我另有差事在身, 你快出来吧!”
曾文和脸上并无淤伤,尸身上的征状也复合堵塞而死,莫非凶手自备了桑皮纸?
戚浔指着面前的四具尸身,“世子看他们,他们各个死的不明不白,再也开不了口,天大的委曲,也不过是一口棺椁一抔黄土便袒护了,他们多难啊,若真有幽灵,他们或许在悲哭,在喊冤,可这阳间间那个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