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咸阳的反应比暴雨还快。章邯带着刑徒军杀来时，张楚军的长矛还没焐热。陈胜站在城墙上，看着自家兄弟被秦弩射成刺猬。吴广赶来援助时，坐骑踏过的泥地都染成紫红——分不清是丹砂还是血。
他们抢了驿站的兵器，砍树削生长矛。陈胜撕下官服当战旗，血指模按在白布上，像朵怒放的花。步队路过村庄时，抱着锄头的老夫、背着孩子的妇人都跟了上来。有人把陶罐里的丹砂扬向空中，红雾里，吴广扯着嗓子喊："去他娘的咸阳！"
后代史乘里轻飘飘写着"陈胜吴广首义"，却没人提那些被丹砂染红的手掌，那些泡烂的草鞋，另有破庙里狐狸的叫声。只要大泽乡的芦苇还是疯长，每年雨季，泥土里还能翻出零散的陶片，上面的朱砂斑点，像极了两千年前溅落的血。
第二天晌午，鱼摊炸开了锅。卖鱼老头剖开鲤鱼，白花花的鱼肚里滚出块绸子，朱砂写的"陈胜王"三个字刺得人眼疼。动静像长了腿，转眼传遍全部营地。到了早晨，破庙背面的狐狸俄然"呱呱"叫，声音尖得瘆人："大楚兴，陈胜王！"
三个月后，陈胜死在车夫刀下。临死前他望着天涯的火烧云，恍忽又见着大泽乡的狐狸，"呱呱"叫着"大楚兴"。咸阳传来动静，说章邯把叛逆兵的头颅堆成京观，顶上插着退色的战旗，红布早被雨水泡成了灰红色。
陈胜起家时用心撞翻水桶。冰冷的脏水泼在秦兵脚上，那男人当场抽出鞭子："反了天了！"鞭梢擦着陈胜脸颊飞过，在泥墙上抽出道血痕。吴广俄然抄起陶碗，狠狠砸在另一个秦兵脑门上。血点子溅在粮草麻袋上，混着丹砂的红，看着像团火。
可火种一旦扑灭，哪是几瓢水浇得灭的？项梁项羽在会稽起兵，刘邦斩蛇于芒砀山，六国旧地的城头，每天飘起新的战旗。白叟们坐在村口讲古，总爱说："要不是大泽乡那把火，我们现在还恰当牛做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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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二世元年的雨下得邪乎，大泽乡的土路泡成烂泥塘。陈胜蹲在驿站屋檐下，指甲缝里还嵌着明天搬运粮草蹭的朱砂——那是咸阳运来的丹砂，要给始天子修陵寝用的。吴广抱着破斗笠跑过来，蓑衣下摆滴着水，"雨再这么下，咱到渔阳得误期了！"
"我们还是太急了。"吴广抹着脸上的雨水，他的铜剑缺了好几个口儿，"那些六国旧贵族..."话没说完，城角俄然传来惨叫。陈胜转头望去，就见自家的车夫庄贾提着血淋淋的剑，身后是倒在血泊里的叛逆兵将领。
流亡的路上，丹砂用完了。陈胜抓了把红土抹在战旗上，色彩却淡得像掺了水。追兵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他躲在芦苇荡里，闻声庄贾在岸上喊："陈王赏金千两！"月光扫过他结着血痂的手，俄然想起大泽乡的雨夜——当时候他们用炭条在地上划字，说要改天换地。
吴广的死讯传来时，陈胜正在啃冷硬的麦饼。来人说吴将军被部下割了头，献给秦军请赏。他盯动手里的饼，俄然笑出声，惊飞了芦苇丛里的白鹭。笑声戛但是止时，他抽出佩剑，在树干上刻下歪歪扭扭的字："苟繁华，勿相忘。"
这话惊得世人昂首。九十多个壮丁挤在漏雨的棚子里，草鞋早泡烂了，脚底板泡得发白。按秦律，戍边误期要砍头。陈胜摸出怀里半块硬饼，饼上还沾着押运官的皮靴印，"弟兄们，反恰是个死，反了吧？"
当夜的雨下得更凶。陈胜和吴广蹲在破庙旮旯，用炭条在地上划着。"得借老天爷的势。"陈胜扯下衣衿包住生锈的剑，"明早你去鱼市，找条肚子里塞帛书的鱼..."吴广愣了愣，俄然笑出声："陈胜王？这主张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