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妈妈正难受得紧,哪听得了文尝这番话,开口呵叱道,“乱叫甚么!”
“本日之事就别对母亲说了,她身子弱,接受不起。你只道我府衙有公事亟需摒挡,过些日子再来看她。”
“可有主理内院妇人之事!”,狄应浑声如钟,振聋发聩,“你一介朝廷官员,本该竭力为朝廷效命,你看看你的言行举止,的确为天下男儿所不耻!竟另有脸妄称礼部员外郎!”
“是”
饶是秋云水城府再深,也惊得薄肩一抖,露了怒意,两眼暴戾地盯着狄琼之,仅是一瞬,便立即垂下头去,荏弱中伴着丝丝沙哑,“少爷何出此言?”,双手袖下死死撕扯着绢帕,竟堪堪止住了兴旺待发的肝火。
狄琼之如被兜头破了一盆凉水,两耳嗡嗡作响,心湖一片死寂,再漾不起半点波纹,只暗澹地笑了笑,“若父亲看儿到处不是,何不以平沙大将军之尊都省左丞之令下一纸谪书,将儿贬斥至千里外荒蛮之地,也好省了次次见儿不扎眼,长此以往气大伤身,儿罪恶大于天矣。”
“你可受得起五十棍棒?”
“清楚”,秦妈妈不由得打起摆子。
“是”
“不孝子狄兴见过父亲。”,狄琼之毕竟幼年,先行移开视野,折腰祭奠。
“你・・・・・・你这个孽障!”,狄应笔挺地伸出充满老茧的手指,对着狄琼之的额际,“从本日起,你狄兴狄琼之休要再踏入我将军府门一步!滚出去!”
狄琼之平举的拳头突然收紧,咬动着两腮,沉声道,“儿忝列礼部司员外郎,虽感力有不逮,但尽己所能,幸而未曾怠慢职事。”
“明白”,秦妈妈颤声道。
“大少爷,我家夫人忧心大夫人,美意送来宝贵草药,您拒不回礼也就罢了,何至于如此难堪我家夫人?”,文尝昂开端,护主之义盖过胆怯,目不斜视地凛然回道。
秦妈妈深深跪伏,额头贴着沁凉的空中,嗤嗤笑了。
“何为主仆何为下人,你可明白?”
“夫人――夫人――”,文尝和压枝当下喊开了,秋云水也实在吓得不轻,疼倒没多疼,只是余光中有一人缓缓走近,心中立定,顺势倒在文尝怀中,这下,二仆更是慌乱无措,只剩扯高了嗓门冒死哭嚷起来,“夫人――夫人这是如何了――”
“呵,”狄琼之苦笑道,“本来想晓得在贰心中,母亲与那贱婢孰轻孰重,却不料被旁人瞧了笑话,他视我如仇之事,我早该铭记于心的。”,站在原地莫名地眨了眨眼,“走了。”,言罢,回身便走,经过狄应身侧时,淡淡地低了低头,“狄将军,琼之告别。”
“本将军记得前次便是你惹是生非,拿个‘夫人’的名号作噱头,多嘴多舌,企图借狄兴之势趁机欺负秋孺人,对否?”
“嗯・・・・・・夫人・・・・・・”
文尝和压枝站在身后,只看到她纤影飘摇,将近栽倒在地,实在不落忍,上前一左一右搀扶住。
“秦妈妈静待好戏就是了,不必多管。”,说完,狄琼之大步向前,超出秋氏主仆,止于一人劈面,狄琼之身量偏长,微微垂首,二人目光交汇,一人直白而固执,一人深沉而峻厉,哪个都不肯逞强,哪个都不伏输。
“念你近身奉侍主母尚算妥当,但事不过三,若再挑衅惹事・・・・・・”
“老奴不敢老奴不敢”,秦妈妈已然虚脱,昏头昏脑地跪不平稳,强撑着才不致倒地。
机警的丫环仆婢纷繁缩回脑袋,趁机躲出院中,独留秦妈妈又恐又气又不甘地站在原地,躬身垂首。
“回禀父亲,儿本日乞假回府探母。”
秋氏孱羸,秦婆倔强,一为主,一为仆,高低立现,狄应刚生出的悔意立时淫灭,冷脸道,“本将军在此,由得你作威作福?”又点了几名站在一旁的婆子,“你背秋孺人速回云水居,你在旁看顾,你马上去请府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