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鼻深目、皮肤黎黑的僧侣从悠远的大食解缆,历经无数存亡,来到这片敷裕的地盘,传播本身信奉的教义,而泰安城的百姓仿佛也风俗了这些削发的和尚在城中歇一歇脚。
这一回他在泰安城任太守已经三年了,又逢十月十九是李氏六十九的寿数,宇文隽夙来孝敬,少不得要替母亲大办一回。
“先头刺史命玄鹰传信给至公子,只说郎君觉得陈家江山日下,且陈家大郎二十有三,还是白身的浪荡子,并非良配。”赤隼见他眉峰微皱,不由站直了身子,旁人只瞧着自家郎君若初生之日,灿然残暴,光彩逼人,只要他们这些贴身服侍得才晓得郎君暗里里为人冰冷峻厉,极重端方,且为人深沉,并不若在外头那样温暖张扬。
“你们如许年纪的郎君,自该是活泼的时候,若真老气沉沉少了锐气那才败兴味呢。”有主子上前替客人斟茶,叔侄两个分宾主坐下,宇文隽伸手捋了捋胡子,笑道,“三哥年青时候亦是跳脱的性子,只是厥后结婚了有了儿子才慎重下来,你现在与他年青的时候倒是一模一样。”
“跟北魏联手,本就是与虎谋皮,可父亲到底不肯意再等了。”宇文睿听了赤隼的话,不由笑了笑,“倒是四娘子,之前母亲写信不是说她瞧上了陈家大郎么?蜀地与我邕州毗邻,如果两家结为秦晋之好,取蜀地天然如探囊取物。”
“比起六皇子,本公子到情愿选这七皇子做妹夫,固然他花名在外,但可见也不是个傻子,上头几个兄长斗得乌鸡眼儿一样,他却另有本领在烈帝跟前撒痴卖乖,啧啧。”宇文睿剥了橘皮却还不罢休,一时又伸手将橘子上头红色的丝络一点儿一点儿的剥掉了,“若他真是个没心眼儿的郎君倒也好,摆布四娘子也不是甚么心机深沉之辈。”
“睿听父亲有言,说叔祖母坚信佛法,本日入城来瞧见来往僧侣不断,七叔何不堆积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名高僧在叔祖母寿辰当天替叔祖母诵经祈福。”宇文睿听了不由笑道,“一来祈福,二来倒也算是布施给僧侣,做一场功德,也是丧事呢!”
“郎君。”他等了未几时,一身藏青色袴褶的青年从外头出去,见了他先作揖施礼。
“倒是很多年未见兄长了。”宇文睿漫不经心得笑了一声,顺手将佛手柑丢在案几前的青花大瓷盘上,“赤隼,父亲那头可有甚么说的么?”
泰安城建在宁江上游,是大秦西面的要塞之一,它联通了晋州、蜀州、邕州和长安,水陆交通,四通八达,非常便当,且因着近些年来西楚与大秦开了互市,从西面来的外族人多不堪数。
“一起过来,水路兼程,但是累坏了吧。”宇文隽膝下无嫡出的儿子,现在四十三岁了,才有一个四岁的庶子,还不晓得站不站得住,是以一见宇文睿便心生欢乐,更非论后者天然便生了一张笑容,便是不笑的时候,嘴角也微微上翘,教人一眼看去便心生好感。
而客院里头,宇文睿却没有歇息,屋子里头的炭盆燃烧的炽热,他侧着身子趿拉着木屐,漫不经心得靠着凭几,手指在案几上悄悄敲打,另一只手中抓着一个佛手柑把玩儿,嘴边还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而那些家道殷实、心胸慈悲的娘子们,碰到上门化斋的和尚老是更加的宽大,施米俸粥或加几个白面馒头,再换一壶净水,不过十几文钱,却能听得过往的和尚专门替家中人念一段安然经,为此这些精打细算的贩子娘子老是感觉非常满足。
玄月三旬日便是药师琉璃光如来诞辰,在一场风寒便能夺去人道命的当下,有无数善男信女往药师殿前叩拜,祈求后代亲人身康体健,是以每年玄月下旬并十月上旬,来往泰安城的和尚都格外的多,另有很多信奉佛法的居士不远千里来泰安城拜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