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色到了意姐儿这头又是全扫进了肚里,她觉着有八分饱了便不敢再多用了,这几个月肚里的娃娃恰是长大的时候,这孩子太大到了出产时候不免困难些,多熬个一两天也不是没有过。她又是头一胎,章大人在的时候便给她定了量的,多吃一点少说要哄着她多走百十步路。
那瘦猴给吓了一跳,几乎歪到黄泥地里去,抖得跟筛糠似的,拿瘦伶伶的小腿支了才不掉下去。他本就是最没本领的,端是歪点子老多,真正上了场子倒要跟在弟兄身后的,现在也是头一个没了脾气的,自认死扛着也没个卵用,便哑着嗓子弱声道:“……且饶我一口水吃……”此话一出,他身边几个匪贼皆梗着最后一口气儿瞋目圆睁瞪他。
她敢如许做也是借了王同知的力道,她没有官位在身,这几个匪贼同她毫无干系,是不好动私刑的。
意姐儿写了又涂改掉,断断续续写了两张,背面想了想实在不像样,叫他瞧见了又改皱眉训她了,只好不情不肯地拿了信纸持续提笔钞缮过,又嫌弃不敷,换了细管的沾上胭脂又写了一段,写完了便捂嘴笑。
那几个匪贼也不是傻的,心知给官家抓去了,五花大绑的,又见几个保护皆插了腰,面无神采的,便知不好。
意姐儿抿了嘴有些严峻,扯开信封也不掌大灯,只在床头借着光瞧。
几个大汉皆咬了牙不出声,有几个本想着呛她几句,不过女人家,那里配?可实在给熬地没了精力,便蔫哒哒趴在板子上缝了嘴不说话。
意姐儿早知他们不是善茬,底子不乐意同他们废话,上来就几棍子把人打蒙了,等太阳把人晒得头昏目炫回不过神来,几层血跟糨子似的黏在绽放的皮肉上,稍稍一动便疼得直咬牙。
银宝这才笑道:“好罢。”坐下来安放心心肠吃了碗面条,羊肉四分劲道六分酥软,一咬便是满口温温的酱卤子和羊肉香,面条吃着倒似是炸过再烫的,瞧着同羊肉一道出锅的,却软弹的很并不烂。
金珠得令,绕了屏风,一脚跨过门槛和石阶,扬声道:“你们做过火么内心头晓得,我们夫人更是了了,不必内心头打小九九唬弄人。”顿了顿,竖起眉毛厉声道:“那女人到底是给谁接走的?若你们所言失实,可考虑从轻发落!”
若说这伙人里脑筋最好使的便是瘦猴,当初撺掇头子给玉姵臀上烙子的也是他,事事都想密实了,却不想现在天网恢恢,仍旧要给抓住。
这头意姐儿只觉面前豁然开畅,紫白番布人家不好找,用得了四匹马拉车的人家却很好找,不是封疆大吏朝廷重臣那里多个脑袋敢用如许的马车,便令人下去看望,找出门道了再来报她。
意姐儿抚着肚子心道:“不晓得你爹爹瞧见是个甚么想头呢。”( )
意姐儿再迷迷瞪瞪爬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外头金珠和银宝两个闻声动静便摸了出去,笼动手掌了鱼油灯,黑黢黢的屋子顷刻亮堂起来。
幸亏王同知的夫人是个上道的,存了心要帮她,王同知是章脩颐的副官,章大人没空的时候有权分担州内事物,给意姐儿一个便利不是甚么难事。更何况这几人做的事体若要查还不必等他们本身找出来,几根线头一牵,稍稍一查便暴露尖尖角来。
那几个作歹多端的,不日便给问了斩。那瘦猴因着前头机警,逃过一劫,加上他还真没脱手干过杀人的事儿,不过是出出点子,故意给自家留了两分后路,给判了放逐到八百里外的海南。时也,运也,命也,干瘪干瘪的人压根扛不住徒步放逐,没走出青州便倒在烂泥地里没了声气。
李家贺家的那头一早便备下了,取了猪大骨拗断了放在水里煮,那头又起了灶,一道花生猪手炖的酥酥烂烂,本来半锅的水稀释成乳白的卤水,西边灶上烫了面条加了几块炖了几个时候的羊肉,再紧实的肉也早就给炖坚固了,一早放出来的酱卤子完整渗进了肉里,恰是有嚼头又不嫌磕牙的时候把捞出了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