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太宗渺迷茫茫,灵魂径出五凤楼前,只见那御林军马,请台端出朝采猎。太宗欣然从之,缥渺而去。行多时,人马俱无。单独个漫步荒郊草泽之间。正错愕难寻门路,只见那一边,有一人大声大呼道:“大唐天子,往这里来!往这里来!”太宗闻言,昂首旁观,只见那人:头顶乌纱,腰围犀角。头顶乌纱飘软带,腰围犀角显金厢。手擎牙笏凝祥霭,身着罗袍隐瑞光。
太宗闻言,躬身称谢。十阎王差崔判官、朱太尉二人,送太宗还魂。太宗出森罗殿,又起手问十霸道:“朕宫中长幼安否如何?”
赤脚蓬头,出入尽皆功课鬼。桥长数里,阔只三皻,高有百尺,深却千重。上无扶手雕栏,下有抢人恶怪。枷杻缠身,打上奈河险途。你看那桥边神将甚凶顽,河内孽魂真忧?,桠杈树上,挂的是肯红黄紫色丝衣;壁斗崖前,蹲的是毁骂公婆淫恶妻。
太宗只得随他两个,带路前来。径行数里,忽见一座高山,阴云垂地,黑雾迷空。太宗道:“崔先生,那厢是甚么山?”判官道:“乃幽冥背阴山。”太宗悚惧道:“朕如何去得?”判官道:“陛下宽解,有臣等引领。”太宗战战兢兢,相随二人,上得山岩,昂首旁观,只见:形多凸凹,势更崎岖。峻如蜀岭,高似庐岩。非阳间之名山,实阴司之险地。波折丛丛藏鬼怪,石崖磷磷隐邪魔。
耳畔不闻兽鸟噪,面前惟见鬼妖行。阴风飒飒,黑雾漫漫。阴风飒飒,是神兵口内哨来烟;黑雾漫漫,是鬼祟暗中喷出气。一望凹凸无风景,相看摆布尽猖亡。那边山也有,峰也有,岭也有,洞也有,涧也有;只是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可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岸前皆魍魉,岭下尽神魔。洞中收野鬼,涧底隐邪魂。山前山后,牛头马面乱喧呼;半掩半藏,饿鬼穷魂时对泣。催命的判官,吃紧忙忙传信票;追魂的太尉,吆呼喊喝趱公文。急脚子旋风滚滚,勾司人黑雾纷繁。太宗端赖着那判官庇护,过了阴山。进步,又历了很多衙门,一到处俱是悲声振耳,恶怪惊心。太宗又道:“此是那边?”判官道:“此是阴山背后一十八层天国。”太宗道:“是那十八层?”判官道:“你听我说:吊筋狱、幽枉狱、火坑狱,寂寥寂寥,烦烦恼恼,尽皆是生前作下百般业,身后通来享福名。酆都狱、拔舌狱、剥皮狱,哭哭啼啼,凄惨痛惨,只因不忠不孝伤天理,佛口蛇心堕此门。磨捱狱、碓捣狱、车崩狱,皮开肉绽,抹嘴咨牙,乃是瞒心昧己不公道,巧语花言暗损人。寒冰狱、脱壳狱、抽肠狱,垢面蓬头,愁眉皱眼,都是大斗小秤欺痴蠢,导致灾屯累本身。油锅狱、暗中狱、刀山狱,战战兢兢,悲悲切切,皆因刁悍欺良善,藏头缩颈苦伶仃。
下到玄微通变处,笑夸当日烂柯仙。
棋盘为地子为天,色按阴阳造化全。
判官道:“不差。阴司里是这般,有来路,无来路。现在送陛下自转轮藏出身,一则请陛下流观地府,一则教陛下转托超生。”
十霸道:“俱安,但恐御妹寿似不永。”太宗又再拜启谢:“朕回阳间,无物可酬谢,惟答生果罢了。”十王喜曰:“我处很有东瓜西瓜,只少南瓜。”太宗道:“朕归去即送来,即送来。”今后遂相揖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