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沙僧赶上八戒道:“哥哥,我来了。”八戒道:“兄弟,你来怎的?”沙僧道:“师父叫我来帮帮功的。”八戒大喜道:“说得是,来得好。我两个尽力同心,去捉那怪物,虽不怎的,也在此国扬扬姓名。”你看他:叆叇祥光辞版图,氤氲瑞气出都城。
是以,急整容来郎君处诉知,不期那桩上绑着一个和尚,万望郎君慈悯,看我薄意,饶了阿谁和尚罢,只当与我斋僧还愿,不知郎君肯否?”那怪道:“浑家,你却多心呐!甚么打紧之事。我要吃人,那边不捞几个吃吃?这个把和尚,到得那边,放他去罢。”公主道:“郎君,放他从后门里去罢。”妖魔道:“奈烦哩,放他去便罢,又管他甚么后门前门哩。”他遂绰了钢刀高叫道:“那猪八戒,你过来。我不是怕你,不与你战,看着我浑家的分上,饶了你师父也。趁早去后门首,寻着他,往西方去罢。若再来犯我境地,断乎不饶!”
八戒当头带路,沙僧后随,出了那松林,上了通衢。你看他两个哜哜嘈嘈,埋抱怨怨,三藏只是解和。遇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一程一程,长亭短亭,不觉的就走了二百九十九里。猛昂首,只见一座好城,就是宝象国。真好个处所也:云渺渺,路迢迢。地虽千里外,风景普通饶。瑞霭祥烟覆盖,清风明月招摇。
嵂嵂崒崒的远山,大开丹青;潺潺湲湲的流水,碎溅琼瑶。可耕的连阡带陌,足食的密蕙嫩芽。渔钓的几家三涧曲,樵采的一担两峰椒。廓的廓,城的城,金汤稳固;家的家,户的户,只斗清闲。九重的高阁如殿宇,万丈的层台似锦标。也有那太极殿、华盖殿、烧香殿、观文殿、宣政殿、延英殿,一殿殿的玉陛金阶,列举着文冠武弁;也有那大明宫、昭阳宫、长乐宫、华清宫、建章宫、未央宫,一宫宫的钟鼓管籥,撒抹了闺怨春愁。也有禁苑的,露花匀嫩脸;也有御沟的,风柳舞纤腰。通衢上,也有个顶冠束带的,盛仪容,乘五马;幽僻中,也有个持弓挟矢的,拨云雾,贯双雕。花柳的巷,管弦的楼,东风不让洛阳桥。取经的长老,回顾大唐肝胆裂;伴师的门徒,息肩小驿梦魂消。看不尽宝象国的景色。师徒三众,清算行李、马匹,安息馆驿中。
那国王见他丑恶,已是心惊,及听得那白痴说出话来,更加胆颤,就坐不稳,跌下龙床,幸有近侍官员扶起。慌得个唐僧跪在殿前,不住的叩首道:“陛下,贫僧该万死万死!我说门徒丑恶,不敢朝见,恐伤龙体,公然惊了驾也。”那国王战兢兢走近前,搀起道:“长老,还亏你先说过了;若未说,蓦地见他,寡人必然唬杀了也!”国王定性多时,便问:“猪长老沙长老,是那一名长于降妖?”那白痴不知好歹,答道:“老猪会降。”国霸道:
“胡缠!忘了物件,就敢打上门来?必有原因!”急整束了披挂,绰了钢刀,走出来问道:“那和尚,我既饶了你师父,你如何又敢来打上我门?”八戒道:“你这泼怪干得功德儿!”老魔道:“甚么事?”八戒道:“你把宝象国三公主骗来洞内,倚强兼并为妻,住了一十三载,也该还他了。我奉国王旨意,特来擒你。你快快出来,自家把绳索捆绑出来,还免得老猪脱手!”那老怪闻言,非常发怒。你看他屹迸迸,咬响钢牙;滴溜溜,睁圆环眼;雄纠纠,举起刀来;赤淋淋,拦头便砍。八戒侧身躲过,使钉钯劈面迎来,随后又有沙僧举宝杖赶上前齐打。这一场在山头上赌斗,比前分歧,端的是:言差语错招人恼,意毒情伤肝火生。这魔王大钢刀,着头便砍;那八戒九齿钯,劈面来迎。沙悟净丢开宝杖,那魔王抵架神兵。一猛怪,二神僧,来交常常甚消停。这个说:“你骗国理该极刑!”阿谁说:“你罗闲事报不平!”这个说:“你强婚公主伤国体!”阿谁说:“不干你事莫闲争!”算来只为捎书故,导致僧魔两不宁。他们在那山坡前,战经八九个回合,八戒垂垂不济将来,钉钯难举,力量不加。你道如何这等战他不过?当时初相战役,有那护法诸神,为唐僧在洞,暗助八戒沙僧,故仅得个手平;此时诸神都在宝象国护定唐僧,以是二人难敌。那白痴道:“沙僧,你且上前来与他斗着,让老猪出恭来。”他就顾不得沙僧,一溜往那蒿草薜萝,波折葛藤里,不分好歹,一顿钻进,那管刮破头皮,搠伤嘴脸,一毂辘睡倒,再也不敢出来,但留半边耳朵,听着梆声。那怪见八戒走了,就奔沙僧。沙僧措手不及,被怪一把抓住,捉进洞去,小妖将沙僧四马攒蹄捆住。毕竟不知端的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