嵂嵂崒崒的远山,大开丹青;潺潺湲湲的流水,碎溅琼瑶。可耕的连阡带陌,足食的密蕙嫩芽。渔钓的几家三涧曲,樵采的一担两峰椒。廓的廓,城的城,金汤稳固;家的家,户的户,只斗清闲。九重的高阁如殿宇,万丈的层台似锦标。也有那太极殿、华盖殿、烧香殿、观文殿、宣政殿、延英殿,一殿殿的玉陛金阶,列举着文冠武弁;也有那大明宫、昭阳宫、长乐宫、华清宫、建章宫、未央宫,一宫宫的钟鼓管籥,撒抹了闺怨春愁。也有禁苑的,露花匀嫩脸;也有御沟的,风柳舞纤腰。通衢上,也有个顶冠束带的,盛仪容,乘五马;幽僻中,也有个持弓挟矢的,拨云雾,贯双雕。花柳的巷,管弦的楼,东风不让洛阳桥。取经的长老,回顾大唐肝胆裂;伴师的门徒,息肩小驿梦魂消。看不尽宝象国的景色。师徒三众,清算行李、马匹,安息馆驿中。
且不言他三人战役,却说那长老在洞里哀号,考虑他那门徒,眼中堕泪道:“悟能啊,不知你在阿谁村中逢了善友,贪着斋供!悟净啊,你又不知在那边寻他,能够得会?岂知我遇妖魔,在此受难!几时得会你们,脱了大难,早赴灵山!”合法哀号烦恼,忽见那洞里走出一个妇人来,扶着定魂桩叫道:“那长老,你从何来?为何被他缚在此处?”长老闻言,泪眼偷看那妇人约有三十年纪,遂道:“女菩萨,不消问了,我已是该死的,走进你家门来也。要吃就吃了罢,又问怎的?”那妇人道:“我不是吃人的。我家离此西下,有三百余里。那边有座城,叫做宝象国。我是那国王的第三个公主,乳名叫做百花羞。只因十三年前八月十五日夜,玩月中间,被这妖魔一阵暴风摄将来,与他做了十三年伉俪。在此生儿育女,杳无音信回朝,考虑我那父母,不能相见。你从何来,被他拿住?”唐僧道:“贫僧乃是差往西天取经者,不期漫步,误撞在此。现在要拿住我两个门徒,一齐蒸吃理。”那公主陪笑道:“长老宽解,你既是取经的,我救得你。那宝象国事你西方去的通衢,你与我捎一封书儿去,拜上我那父母,我就教他饶了你罢。”三藏点头道:“女菩萨,若还救得贫僧命,愿做捎书寄信人。”那公主急转前面,即修了一纸家书,封固伏贴,到桩前束缚了唐僧,将书付与。唐僧得摆脱,捧书在手道:“女菩萨,多谢你活命之恩。贫僧这一去,过贵处,定送国王处。只恐日久年深,你父母不肯相认,何如?切莫怪我贫僧打了诳语。”公主道:“无妨,我父王无子,止生我三个姊妹,若见此书,必有相看之意。三藏紧紧袖了家书,谢了公主,就往外走,被公主扯住道:“前门里你出不去!那些大小妖精,都在门外摇旗号令,擂鼓筛锣,助着大王,与你门徒厮杀哩。你今后门里去罢,如果大王拿住,还鞠问鞠问;只恐小妖儿捉了,不分好歹,挟生儿伤了你的性命。等我去他面前,说个便利。如果大王放了你啊,待你门徒讨个示下,寻着你一同好走。”三藏闻言,磕了头,谨依叮咛,告别公主,躲离后门以外,不敢自行,将身藏在波折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