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昂首往云端里一看,瞥见是日值功曹,他就纵云赶上,骂了几声毛鬼,道:“你如何有话不来直说,却那般窜改了,演样老孙?”慌得那功曹见礼道:“大圣,报信来迟,勿罪,勿罪。那怪公然神通泛博,窜改多端。只看你腾那灵巧,活动神机,细心保你师父;倘使怠慢了些儿,西天路莫想去得。”
这虫鹥不大不小的,上秤称,只要二三两重,红铜嘴,黑铁脚,刷剌的一翅飞下来。那八戒丢倒头,正睡着了,被他照嘴唇上扢揸的一下。那白痴慌得爬将起来,口里乱嚷道:“有妖怪!有妖怪!把我戳了一枪去了!嘴上好不疼呀!”伸手摸摸,泱出血来了,他道:“蹭蹬啊!我又没甚丧事,如何嘴上挂了红耶?”
长老勒马观山,正在难行之处。只见那绿莎坡上,佇立着一个樵夫。你道他怎生打扮:
八戒道:“恰是。走路的人,登山的人,第一辛苦了。”长老道:“可有妖怪么?”八戒道:“有妖怪!有妖怪!一堆妖怪哩!”长老道:“如何打发你来?”八戒说:“他叫我做猪祖宗,猪外公,安排些粉汤素食,教我吃了一顿,说道,摆旗鼓送我们过山哩。”行者道:“想是在草里睡着了,说得是梦话?”白痴闻言,就吓得矮了三寸道:“爷爷呀!我睡他如何晓得?”行者上前,一把揪住道:“你过来,等我问你。”白痴又慌了,战战兢兢的道:“问便罢了,揪扯怎的?”行者道:“是甚么山?”八戒道:“是石头山。”“甚么洞?”道:“是石头洞。”“甚么门?”道:“是钉钉铁叶门。”“里边有多远?”道:“入内是三层。”
老蓝毡笠,遮烟盖日果希奇;毛皂衲衣,乐以忘忧真罕见。
那樵子正在坡前伐朽柴,忽逢长老自东来。停柯住斧出林外,趋步将身上石崖,对长老厉声高叫道:“那西进的长老!停息片时。我有一言奉告:此山有一伙毒魔狠怪,专吃你东来西去的人哩。”长老闻言,魂飞魄散,战兢兢坐不稳雕鞍,急转头,忙呼门徒道:“你听那樵夫报导此山有毒魔狠怪,谁敢去细问他一问?”行者道:“师父放心,等老孙去问他一个端的。”
头戴一顶老蓝毡笠,身穿一领毛皂衲衣。
却说八戒运拙,正行处,可可的撞见群魔,劈面挡住道:
难!难!服侍搀扶,通不打紧,就是不离身驮着,也还轻易;倘使教我去乡间化斋,他这西方路上,不识我是取经的和尚,只道是那山里走出来的一个半壮不壮的健猪,伙上很多人,叉钯扫帚,把老猪围倒,拿家去宰了,腌着过年,这个却不就遭瘟了?”行者道:“巡山去罢。”八戒道:“巡山便如何样儿?”行者道:“就入此山,探听有多少妖怪,是甚么山,是甚么洞,我们好畴昔。”八戒道:“这个小可,老猪去巡山罢。”那白痴就撒起衣裙,挺着钉钯,雄纠纠,径入深山;气昂昂,奔上通衢。
行者闻言,把功曹叱退,切切在心,按云头,径来山上。只见长老与八戒、沙僧,簇拥进步,他却暗想:“我若把功曹的言语实实告诵师父,师父他不济事,必就哭了;倘使不与他实说,梦着头,带着他走,常言道乍入芦圩,不知深浅。倘或被妖魔捞去,却不又要老孙操心?且等我照顾八戒一照顾,先着他出头与那怪打一仗看。如果打得过他,就算他一功;如果没手腕,被怪拿去,等老孙再去救他不迟,却好显我本领着名。”正自家计算,以心问心道:“只恐八戒躲懒便不肯出头,师父又有些护短,等老孙羁勒他羁勒。”好大圣,你看他弄个虚头,把眼揉了一揉,揉出些泪来,迎着师父,往前径走。八戒瞥见,赶紧叫:“沙和尚,歇下担子,拿出行李来,我两个分了罢!”沙僧道:“二哥,分怎的?”八戒道:“分了罢!你往流沙河还做妖怪,老猪往高老庄上盼盼浑家。把白马卖了,买口棺木,与师父送老,大师散火,还往西天去哩?”长老在顿时闻声,道:“这个夯货!正走路,如何又胡说了?”八戒道:“你儿子便胡说!你不瞥见孙行者那边哭将来了?他是个钻天上天、斧砍火烧、下油锅都不怕的豪杰,现在戴了个愁帽,泪汪汪的哭来,必是那山险要,妖怪凶恶。似我们如许软弱的人儿,如何去得?”长老道:“你且休胡谈,待我问他一声,看是如何说话。”问道:“悟空,有甚话劈面计算,你如何自家烦恼?这般样个哭包脸,是虎唬我也!”行者道:“师父啊,刚才阿谁报信的,是日值功曹。他说妖精凶恶,此处难行,公然的山高路峻,不能进步,他日再去罢。”长老闻言,恐惶悚惧,扯住他皋比裙子道:“门徒呀,我们三停路已走了停半,因何说退悔之言?”行者道:“我没个不经心的,但只恐魔多力弱,行势孤傲。即使是块铁,下炉能打得几根钉?”长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