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陈清尽管叩首相谢,又允送银五百两,惟陈澄也不叩首,也不说谢,只是倚着那屏门痛哭。行者知之,上前扯住道:“老迈,你这不允我,不谢我,想是舍不得你女儿么?”陈澄才跪下道:“是舍不得,敢蒙老爷美意,救替了我侄子也彀了。但只是老朽无儿,止此一女,就是我死以后,他也哭得痛切,如何舍得!”行者道:“你快去蒸上五斗米的饭,整治些好素菜,与我那长嘴师父吃,教他变作你的女儿,我兄弟同去祭赛,干脆行个阴骘,救你两个后代性命,如何?”那八戒听得此言,心中大惊道:“哥哥,你要弄精力,不管我死活,就要攀扯我。”
莫讨打!”八戒谎了道:“哥哥不要打,等我变了看。”这白痴念动咒语,把头摇了几摇,叫“变!”端的变过甚来,就也象女孩儿脸孔,只是肚子胖大,郎伉不象。行者笑道:“再变变!”八戒道:“凭你打了罢!变不过来,何如?”行者道:“莫成是丫头的头,和尚的身子?弄的这等不男不女,却怎生是好?你可布起罡来。”
三藏大惊,口不能言,声音哽咽道:“门徒啊,似这等怎了?”沙僧道:“师父莫哭,你看那水边立的,可不是小我么。”行者道:
老者道:“怎见我省?”行者道:“既有这家私,如何舍得亲生后代祭赛?拚了五十两银子,可买一个童男;拚了一百两银子,可买一个童女,连绞缠不过二百两之数,可就留下本身后代后代,却不是好?”二老滴泪道:“老爷!你不晓得,那大王甚是灵感,常来我们人家行走。”行者道:“他来行走,你们瞥见他是甚么嘴脸?有多少是非?”二老道:“不见其形,只闻得一阵香风,就知是大王爷爷来了,即忙满斗焚香,长幼望风下拜。他把我们此人家,匙大碗小之事,他都晓得,老幼生时年代,他都记得。只要亲生后代,他方受用。不要说二三百两没处买,就是几千万两,也没处买这般一模一样同年同月的后代。”行者道:“本来这等,也罢也罢,你且抱你公子出来,我看看。”那陈清急入内里,将关保儿抱出厅上,放在灯前。小孩儿那知死活,笼着两袖果子,跳跳舞舞的,吃着耍子。行者见了,冷静念声咒语,摇身一变,变作那关保儿普通模样。两个孩儿,搀动手,在灯前跳舞,唬得那老者谎忙跪着唐僧道:“老爷,不当人子!不当人子!这位老爷才然说话,如何就变作我儿普通模样,叫他一声,齐应齐走!却折了我们年寿!请现秘闻!请现秘闻!行者把脸抹了一把,现了秘闻。那老者跪在面前道:
“舍弟有个儿子,也是偏出,本年七岁了,取各唤做陈关保。”行者问:“何取此名?”老者道:“家下扶养关圣爷爷,因在关爷之位下求得这个儿子,故名关保,我兄弟二人,年事百二,止得这两小我种,不期轮次到我家祭赛,以是不敢不献。故此父子之情,难割难舍,先与孩儿做个超生道场,故曰预修亡斋者,此也。”三藏闻言,止不住腮边泪下道:“这恰是前人云,黄梅不落青梅落,老天偏害没儿人。”行者笑道:“等我再问他。老公公,你府上有多大师当?”二老道:“很有些儿,水田有四五十顷,旱田有六七十顷,草场有八九十处,水黄牛有二三百头,驴马有三二十匹,猪羊鸡鹅无数。寒舍也有吃不着的陈粮,穿不了的衣服。家财产业,也尽得数。”行者道:“你这等家业,也亏你省将起来的。”
又行未几时,只听得滚滚浪响。八戒道:“罢了!来到绝顶路了!”沙僧道:“是一股水挡住也。”唐僧道:“却怎生得渡?”八戒道:“等我试之,看深浅何如。”三藏道:“悟能,你休乱谈,水之浅深,如何试得?”八戒道:“寻一个鹅卵石,抛在当中。如果溅起水泡来是浅,如果骨都都沉下有声是深。”行者道:“你去尝尝看。”那白痴在路旁摸了一块顽石,望水中抛去,只听得骨都都出现鱼津,沉下水底。他道:“深深深!去不得!”唐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