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得个三藏跌足抱怨,仓猝上前来解,那边便解得开?三小我在那边呼喊之声不断,却早轰动了魔头也。
“那白脸者是我师父,那怪样者是我师弟。我与他共发虔心,要往西天取经,如何不寻他去!”老翁道:“我才然今后过期,瞥见他错走了途径,突入妖魔口里去了。”行者道:“烦公公指教指教,是个甚么妖魔,居于何方,我好上门取索他等,往西天去也。”老翁道:“这座山叫做金皘山,山前有个金皘洞,那洞中有个独角兕大王。那大王神通泛博,威武高强。那三众此回断没命了,你若去寻,只怕连你也难保,不如不去之为愈也。我也不敢阻你,也不敢留你,只凭你心中度量,”行者再拜称谢道:“多蒙公公指教,我岂有不寻之理!”把这斋饭倒与他,将这空钵盂自家清算。那老翁放下拐棒,接了钵盂,递与僮仆,现出本象,双双跪下叩首叫:“大圣,小神不敢坦白,我们两个就是此山山神地盘,在此候接大圣。这斋饭连钵盂,小神收下,让大圣身轻好施法力。待救唐僧出难,将此斋还奉唐僧,方显得大圣至恭至孝。”行者喝道:“你这毛鬼讨打!既知我到,何不早迎?却又这般藏头露尾,是甚事理?”地盘道:“大圣性急,小神不敢冒昧,恐犯威颜,故此隐象奉告。”行者息怒道:“你且记打!好生与我收着钵盂!待我拿那妖精去来!”地盘山神遵领。
师徒四众,冒雪冲寒,战澌澌,行过那顶峰峻岭,远瞥见山凹中有楼台矗立,房舍清幽。唐僧顿时欣然道:“门徒啊,这一日又饥又寒,幸得那山凹里有楼台房舍,断乎是庄户人家,庵观寺院,且去化些斋饭,吃了再走。”行者闻言,急睁睛看,只见那壁厢凶云模糊,恶气纷繁,回顾对唐僧道:“师父,那厢不是好处。”三藏道:“见有楼台亭宇,如何不是好处?”行者笑道:“师父啊,你那边晓得?西方路上多有妖怪邪魔,善能点化庄宅,不拘甚么楼台房舍,馆阁亭宇,俱能指化了哄人。你晓得龙生九种,内有一种名‘蜃’,蜃气放出,就如楼阁浅池。若遇大江昏倒,蜃现此势,倘有鸟鹊高涨,定来歇翅,那怕你上万论千,尽被他一气吞之。此意害人最重,那壁厢气色凶暴,断不成入。”
那老者道:“这和尚胡说了。你师父在通衢上等你化斋,似这千里之遥,就会走路,也须得六七日,走归去又要六七日,却不饿坏他也?”行者笑道:“不瞒老施主说,我才然离了师父,还不上一盏热茶之时,却就走到此处。现在化了斋,还要趁去作午斋哩。”老者见说,心中惊骇道:“这和尚是鬼!是鬼!”急抽身往里就走。行者一把扯住道:“施主那边去?有斋快化些儿。”老者道:“不便利!不便利!别转一家儿罢!”行者道:“你这施主,好不会事!你说我离此有千里之遥,若再转一家,却不又有千里?
行者才起云头,寻庄化斋,一向南行,忽见那古树参天,乃一村落舍。按下云头,细心旁观,但只见:雪欺衰柳,冰结方塘。
三藏道:“既不成入,我却实在饥了。”行者道:“师父果饥,且请上马,就在这平处坐下,待我别处化些斋来你吃。”三藏依言上马。八戒采定缰绳,沙僧放下行李,即去解开包裹,取出钵盂,递与行者。行者接钵盂在手,叮咛沙僧道:“贤弟,却不成进步,好生庇护师父稳坐于此,待我化斋返来,再往西去。”沙僧领诺。行者又向三藏道:“师父,这去处少吉多凶,切莫要解缆别往,老孙化斋去也。”唐僧道:“不必多言,但要你快去快来,我在这里等你。”行者回身欲行,却又返来道:“师父,我知你没甚坐性,我与你个安身法儿。”即取金箍棒,幌了一幌,将那高山下四周画了一道圈子,请唐僧坐在中间,着八戒沙僧侍立摆布,把马与行李都放在近身,对唐僧合掌道:“老孙画的这圈,强似那铜墙铁壁,凭他甚么豺狼狼虫,妖妖怪怪,俱莫敢近。但只不准你们走出圈外,只在中间稳坐,保你无虞;但若出了圈儿,定遭毒手。千万千万!至嘱至嘱!”三藏依言,师徒俱端然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