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墨花轩、异箱轩、适趣轩、慕云轩,玉斗琼卮浮绿蚁。池亭高低,有太湖石、紫英石、鹦落石、锦川石,青青栽着虎须蒲;轩阁东西,有木假山、翠屏山、啸风山、玉芝山,到处丛生凤尾竹。
行者见事不谐,料难入他腹,即变做个饿老鹰。端的是:玉爪金睛铁翮,英姿猛气抟云。妖狐狡兔见他昏,千里江山时遁。饥处顶风逐雀,饱来高贴天门。老拳钢硬最伤人,得志凌霄嫌近。
荼蘼架、蔷薇架,近着秋千架,浑如锦帐罗帏;松柏亭、辛夷亭,对着木香亭,却似碧城绣幕。芍药栏,牡丹丛,朱朱紫紫斗秾华;夜合台,茉藜槛,岁岁年年生娇媚。涓涓滴露紫含笑,堪画堪描,艳艳烧空红拂桑,宜题宜赋。论景色,休夸阆苑蓬莱;较芳菲,不数姚黄魏紫。若到三春闲斗草,园中只少玉琼花。长老携着那怪,步赏花圃,看不尽的奇葩异卉。行过了很多亭阁,端的是渐入佳境。忽昂首,到了桃树林边,行者把师父头上一掐,那长老就知。
长老认得声音,跳起来咬牙恨道:“猢狲啊!别人胆小,还是身包胆;你的胆小,就是胆包身!你弄窜改神通,突破家火,能值多少!斗得那妖精淫兴发了,那边不分荤素安排,定要与我交媾,此事怎了!”行者暗中陪笑道:“师父莫怪,有救你处。”唐僧道:“那边救得我?”行者道:“我才一翅飞起去时,见他后边有个花圃。你哄他往园里去耍子,我救了你罢。”唐僧道:“园里如何样救?”行者道:“你与他到园里,走到桃树边,就莫走了。等我飞上桃枝,变作个红桃子。你要吃果子,先拣红的儿摘下来。红的是我,他必定也要摘一个,你把红的定要让他。他若一口吃了,我却在他肚里,等我捣破他的皮袋,扯断他的肝肠,弄死他,你就脱身了。”三藏道:“你如有手腕,就与他赌斗便了,只要钻在他肚里如何?”行者道:“师父,你不识相。他这个洞,若好出入,便可与他赌斗;只为出入不便,曲道难行,若就脱手,他这一窝子,老长幼小,连我都扯住,却如何了?须是这般捽手干,大师才得洁净。”三藏点头听信,只叫:“你跟定我。”行者道:“晓得!晓得!我在你头上。”
行者道:“你叫他做甚么的?”八戒道:“我叫他做妖怪。”行者笑道:“打得还少。”八戒道:“谢你照顾!头都打肿了,还说少哩!”行者道:“‘和顺天下去得,刚烈寸步难移’。他们是此地之怪,我们是远来之僧,你一身都是手,也要略温存。你就去叫他做妖怪,他不打你,打我?人将礼乐为先。”八戒道:“一发不晓得!”行者道:“你自幼在山中吃人,你晓得有两样木么?”八戒道:“不知,是甚么木?”行者道:“一样是杨木,一样是檀木。杨木脾气甚软,巧匠取来,或雕圣象,或刻如来,装金立粉,嵌玉装花,万人烧香礼拜,受了多少无量之福。那檀木脾气刚硬,油房里取了去,做柞撒,使铁箍箍了头,又使铁锤往下打,只因刚烈,以是受此痛苦。”八戒道:“哥啊,你这好话儿,早与我说说也好,却不受他打了。”行者道:“你还去问他个端的。”八戒道:“这去他认得我了。”行者道:“你窜改了去。”八戒道:“哥啊,且如我变了,却如何问么?”行者道:“你变了去,到他跟前,行个礼儿,看他多大年纪,若与我们差未几,叫他声女人;若比我们老些儿,叫他声奶奶。”八戒笑道:“但是蹭蹬!这般许远的地步,认得是甚么亲!”行者道:“不是认亲,要套他的话哩。如果他拿了师父,就好动手;若不是他,却不误了我们别处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