樵子闻言,眼中堕泪道:“长老,你死也只如此,我死又更伤情。我自幼失父,与母鳏居,更无家业,止靠着打柴为生。老母本年八十三岁,只我一人奉侍。倘若身丧,谁与他埋尸送老?苦哉苦哉!痛杀我也!”长老闻言,放声大哭道:“不幸,不幸!隐士另有思亲意,空教贫僧会念佛!事君事亲,皆同一理。你为亲恩,我为君恩。”恰是那堕泪眼观堕泪眼,断肠人送断肠人!且不言三藏身遭困苦,却说孙行者在草坡下战退小妖,急返来路中间,不见了师父,止存白马行囊。慌得他牵马挑担,向山头找寻。咦!恰是那:有难的江流专罹难,降魔的大圣亦遭魔。
却说这唐长老无虑无忧,相随八戒上通衢,行彀多时,只见那路中间扑喇的一声响喨,跳出一个小妖,奔向前边,要捉长老。孙行者叫道:“八戒!妖精来了,何不脱手?”那白痴不当真假,掣钉钯赶上乱筑,那妖精使铁杵急架相迎。他两个一往一来的,在山坡下正然赌斗,又见那草科里响一声,又跳出个怪来,就奔唐僧。行者道:“师父!不好了!八戒的眼拙,放那妖精来拿你了,等老孙打他去!”急掣棒迎上前喝道:“那边去!看棒!”
行者笑道:“师父,我常时候还看得好,这番却看错了。我只说风雾当中恐有妖怪,本来不是。”三藏道:“是甚么?”行者道:“前面不远,乃是一庄村。村上人家好善,蒸的白米干饭,白面馍馍斋僧哩。这些雾,想是那些人家蒸笼之气,也是积善之应。”八戒传闻,认了实在,扯过行者悄悄的道:“哥哥,你先吃了他的斋来的?”行者道:“吃未几儿,因那菜蔬太咸酌了些,不喜多吃。”八戒道:“啐!凭他如何咸,我也尽肚吃他一饱!非常作渴,便返来吃水。”行者道:“你要吃么?”八戒道:“恰是,我肚里有些饥了,先要去吃些儿,不知如何?”行者道:“兄弟莫题,古书云,父在,子不得自专。
”老妖道:“如何叫做分瓣梅花计?”小妖道:“现在把洞中大小群妖,点将起来,千当选百,百当选十,十中只选三个,须是有无能、会窜改的,都变做大王的模样,顶大王之盔,贯大王之甲,执大王之杵,三处埋伏。先着一个战猪八戒,再着一个战孙行者,再着一个战沙和尚:舍着三个小妖,调开他弟兄三个,大王却在半空伸下拿云手去捉这唐僧,就如探囊取物,就如鱼水盆内捻苍蝇,有何难哉!”老妖闻此言,满心欢乐道:“此计绝妙!绝妙!这一去,拿不得唐僧便罢;如果拿了唐僧,决不轻你,就封你做个前部前锋。”小妖叩首谢恩,叫点妖怪,即将洞中大小妖精点起,公然选出三个有能的小妖,俱变做老妖,各执铁杵,埋伏等候唐僧不题。
国王大喜道:“连柜取来。”二臣即退至本衙,点起划一军士,将柜抬出。三藏在内,魂不附体道:“门徒们,这一到国王前,如何理说?”行者笑道:“莫嚷!我已办理伏贴了。开柜时,他就拜我们为师哩,只教八戒不要争竞是非。”八戒道:“但只免杀,就是无量之福,还敢争竞哩!”说不了,抬至朝外,入五凤楼,放在丹墀之下。二臣请国王开看,国王即命翻开。方揭了盖,猪八戒就忍不住往外一跳,唬得那多官胆战,口不能言,又见孙行者搀出唐僧,沙和尚搬出行李。八戒见总兵官牵着马,走上前,咄的一声道:“马是我的!拿过来!”吓得那官儿翻跟头,颠仆在地。四众俱立在阶中。那国王瞥见是四个和尚,忙下龙床,宣召三宫妃后,下金銮宝殿,同群臣拜问道:“长老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