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阳真人点头道:“肃除天魔岂是易事,倾斜月三星洞之力,也打灭不了他。我料那魔头尚未脱身,最多逃出一缕神念罢了,师妹下界,设法将其毁灭,稳固六合,弥合封印,便无大碍。下界……如有可造之才,无妨赐下飞升机遇,道统断在吾辈手中,甚为可惜,何况吾辈在此安身不易,多一人便多一分力量,师妹留意便是了。”
“是甚么神通,竟能掩蔽吾辈的影象?”静昀真人对下界天魔现踪一事漠不体贴,反倒在乎天狐发挥的大神通,这么多年,她竟毫无发觉。
葛阳真人摇点头,“万事谨慎为上,妖族狡猾多变,焉知天魔现踪会不会是个骗局!”
静昀真人道:“天魔也罢,妖物也罢,一剑斩之便可,管他是不是骗局。”
师兄悲天悯人,顾虑下界道统,力主接引俊才,飞升上界,静昀真人却浑不在乎,笑道:“师兄遣我走一遭,只赐下这几句话吗?”
碧莲池风轻云淡,满池莲花莲叶摇摆生姿,暗香浮动,中人欲醉。静昀真人作女修打扮,着一袭青袍,面若芙蓉,不事润色,左手捏了一枝并蒂莲,凑到鼻下悄悄嗅着,神情如有所思。
伏波孺子踌躇了一下,壮着胆量道:“……是,洞主有事相邀,在无垢洞静候真人。”
“有一事非常毒手,倒是要劳动师妹走一遭了。”葛阳真人探出一根手指,收拢癸水之气,随便点点划划,勾画出一面雾气蒙蒙的水镜来,他将衣袖一拂,水镜突然变澄彻,现出太一静室的气象。静昀真人凝神细看,却见《太一筑基经》无风自燃,瞬息间化为齑粉,数息后,异变又起,余烬当中生出剑丝,勾连交叉,化作一座传送法阵,颤颤巍巍,如一汪深不成测的湖水。
伏波孺子松了口气,唯唯诺诺,垂动手退了出去。静昀真人不知想到了甚么,眼波流转,将手中残莲一抛,举步踏出,青影晃了数晃,转眼消逝无踪。
静昀真人四下里打量着无垢洞,轻笑道:“师兄还是这般贫寒,何必如此贫寒呢!”在她看来,无垢洞中除了浮游榻外,别无可入眼之物,堂堂斜月三星洞的洞主,没有半点仙家气象不说,反倒透出几分寒酸相,特别是那柄铁快意,锈迹斑斑的一件凡物,让人不知该说甚么好。
静昀真人“嘻嘻”一笑,打了个顿首,青影一晃,泯没无踪。
抱残子、葛阳真人、静昀真人等俱是飞升修士的后嗣,当年斜月三星洞与天妖联手,发挥血祭之术,将天魔宇文始弹压在浑沌一气洞天锁内,倒是坏了无数修士的性命,乃至于下界道统中绝,以后再无一人飞升。两害相争夺其轻,虽是不得已而为之,抱残子始终引觉得憾事,葛阳真人秉承师尊遗志,一向念念不忘,挂念在心中。
静昀真人扁扁嘴,心中嘀咕了几句,道:“师兄但是要我往下界肃除天魔?”
“可知是何事?”静昀真人将莲瓣一片片摘下,松开玉指,花瓣随风而逝,有的落在池中,涤清波摇摆,有的落在泥中,为污垢埋葬。
静昀真人歪着头想了半晌,微微点头道:“本来是《太一筑基经》出了岔子,风趣……”她略有些猎奇,戋戋一卷《太一筑基经》,所录功法平平无奇,却巴巴地供在静室里,以六合精气养护它,此中必有甚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葛阳真人举掌请安,道:“师妹不必多礼。”
无垢洞中,空无长物,葛阳真人手持铁快意,端坐于浮游榻上,鼻息沉沉,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不知过了多久,他俄然心有所感,展开双眼,将铁快意放于一旁,却见一道青影闪过,静昀真人现于面前,顿首施礼,笑道:“静昀见过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