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袭人把石板插洁净,铺上鎏金丝缀紫纱边的厚褥子,屋外金鸳鸯把火一烧,沾了泥水的手把风箱拉得跟个转轮一样。火苗涌动如岩浆,烟气更猛了,像只发情的野兽,冲出烟道,又喷出老高。
宝玉不肯意和她辩论,摆手道:“罢了,到底收成不错。袭人,你把绿玉把件拿给母亲,就说老祖宗给的,我用不着,权当贡献,再和母亲讨点银子返来,先填刘嬷嬷那边,剩下的从库房买了造竹纸来,我要练字。”
儒家有个好处,就是礼尚来往。
有史料记录,世上见过相思雀最多的人,是三百年前死去的学士刘焉。刘焉平生豢养禽鸟数万,珍之爱之,也不过见过三次,得了三片羽毛。此物之珍惜,之可贵,之意义不凡,不是款项所能采办。
宝玉笑着点头,把镯子递向袭人,“放着也是放着,就让你戴着吧。”
贾元春如许说了,铁定是不能卖了。如果将来有一天,内里的人戴着镯子,跟贾元春撞个巧,会把他的骨头给拆了。宝玉见黛玉盯着看,随口道:“你喜好?拿去顽。”
贾琏、凤辣子回礼:古册一本;
然后是绿玉把件、雀金裘。绿玉把件就是一个把件、玩物,宝玉顺手放在桌上,扬起雀金裘。袭人、晴雯、麝月摆布上前,服侍他穿上。
再看贾惜春的十扣纸,是个不错的东西,代价50两银子,如果他想作诗写词了,这张十扣纸,能承载一篇名动级别的诗词。
府里的端方,除了老祖宗和贾政、贾赦,就算宝玉和四女人拿东西,也要用银子买。
宝玉感同身受,微微点头,在《大周外史》中,他读过相思雀的记录。
贾母喜笑容开,取了随身一件敬爱的把件,再一想,连着雀金裘一并给了袭人,让她带给宝玉。
当然,现在不写。
又瘪嘴,又顿脚的。她想起宝玉念着她,那叫一个安闲,但想及宝玉浑身泥水的模样,内心直抽抽。
贾探春在传话中言道:邢夫人看似服了软,内心憋着狠呢。她会帮宝玉盯着邢夫人,要有风吹草动,第一个告诉他。
贾惜春回礼:十扣纸一张;
贾探春回礼:口头传话一句;
宝玉不管她,这么贵重的东西,他哪敢穿戴出去?不怕被个短长的瞥见了,一巴掌拍死他?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晓得这个事理。
金鸳鸯有点不甘心,你看那烂泥和着水,内里另有干草杂叶甚么的,看起来就不舒坦。她不敢违逆贾母的话,干脆变成一只娇俏的青玉狐狸,额头一点金毛特别标致。要说这变了本相行动真快,没多久,火炕就做好了。
没多久,晴雯把眼睛竖起来,小丫头们受了惊,一窝蜂的跑内里去了,剩下宝玉翻看各房的回礼。
贾母笑道:“我让你给宝玉,又不是给你,有甚么不敢收的?这雀金裘不值甚么,抵不过宝玉这般孝心,只是冬暖夏凉,在内里穿戴最是合适不过。我看宝玉憋了好久,以他的性子,又要做那翻墙的小贼,躲过政儿到内里顽。”
袭人赶紧躲开,笑道:“我可不敢。这镯子宝贵的很,我要服侍您呢,如果摔了碰了,可不得心疼死。”她确切喜好,连着晴雯、麝月都眼睛放光,但就像她说的,摔了碰了,太心疼。
黛玉俏脸微红,啐一声,掀起青色纱帐回了碧纱橱。王嬷嬷和鹦哥儿服侍着,临走,鹦哥儿还给了他一张鬼脸。
宝玉先看古册,没两眼就丢在一旁。没错,是古册,这凤辣子真是爱财如命,拿了一本孔圣的《诗经》返来,50年前的版。可惜孔圣文名冠天下,除非贤人首书、半圣誊书,或者大儒以及大学士、学士的手抄本,别的都不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