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为何？”渔舟微微一惊。
她睁着惺忪的睡眼正欲起家，俄然听到有人喊道：“快好了，别动，别动！”
“据悉先生在琼林书院开堂讲学，也是为国尽忠，自古忠孝两难全，先生不必哀痛。先师生性豁达，不拘俗礼，常言‘埋骨何必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定然也是不肯见到先生如此难过。”渔舟安慰道，“何况半月潭山明水秀，先师生前极其喜好，也是个平静的好处所。”
渔舟哑然发笑，玩心忽起，好整以暇地问道：“你想听实话还是谎话？”
渔舟怀着些许忐忑的表情将擅自留下公孙鸿宇的事情奉告了太傅大人，太傅不但未指责，还满口赞成。
“当然是您的画奉告我的，据闻燕京的仕女图比真人普通要美上三分，看来所言不虚。您看这里，椅子前面的梨树，一簇簇绽满枝头，小巧纤细，如云似雪，显得格外淡雅，合适统统人梦寐中的梨树形象。但究竟上呢，那棵梨树最下方另有几枝旁逸斜出的枯枝，树干上也另有凹凸不平的疤痕，这些您都没有画。我信赖，必然不是您没有看到，而是为了整幅画的美。如此一来，美则美，却少了历经光阴浸礼的沧桑，和老树逢春的欣欣茂发，意境上便差了点儿。因此这画上的梨树不是蒹葭苑的梨树，而是别人眼中的梨树，这就是所谓的匠气了。”
“这个……这个大哥去内里药铺谋个差事也是使得的。”公孙鸿宇游移地说道。
“不敢当。先父暮年有赖先生悉心顾问，身后事亦有劳先生妥当摒挡，鸿宇感佩于心，在此诚恳谢过。”公孙鸿宇长揖及地。
“公孙氏一脉单传，我与父亲相认后，欲认祖归宗，但是西门府不准，说生恩不如养恩大，不成数典忘祖。厥后书院中流言四起，说我忘恩负义，先慈当年的旧事也被几次提起。先慈当年所作所为的确有些不铛铛，我亦感觉本身德行有损，无颜为人师表，因此引咎辞职了。”公孙鸿宇神采暗淡地说道。
渔舟理了理这一表三千里的亲戚干系，打着呵欠唤道：“小叔叔。”
渔舟换了一身常服，怀着惊奇的表情去了花厅，她才回京不久，熟谙的人屈指可数，实在是想不出来者是谁。
“面子是给外人看的，我们叔侄不算外人吧？”渔舟笑吟吟隧道。
“令尊与先师都是忠诚的脾气中人，本就惺惺相惜，不过是造化弄人。”渔舟温声道，“两位长辈情分匪浅，你我也不必相互客气。您若不嫌弃的话，我们就兄妹相称吧。”
说罢，她素手一伸，取过一张洁净的宣纸，拿起钟离抱朴尚未用完的砚台往宣纸中一扣，然后执起笔或点或蘸，梨花淡淡，一簇簇，一堆堆，一片片，纵情绽放。而那几支本来无人问津的枯枝，或旁逸横出，如虬龙腾空，迂回盘曲，纵横交叉，衰老的褐色的枯枝上，固执地、零散地绽放了几朵梨花，极尽哀艳之美。最浓的那一块墨汁则画成了渔舟先前躺着的摇椅，微微翘起，好似有人方才拜别。
颀长的眼睫眨巴眨巴，如同寒夜里闪动的星星。
“鄙人公孙鸿宇，原名西门鸿宇。”那位儒士冲渔舟浅笑道。
他拜别后，渔舟派人往天下楼走了一遭，心安理得地放了宣竹的鸽子。
按理说，渔舟母亲与钟若瑜母亲是姐妹，钟离抱朴与太傅府这亲拐得有点远，不过太傅大人不是那种文人相轻之人，对心机纯真、质而不俚的钟离抱朴多有赏识，因此钟离抱朴成了太傅府的常客。蒹葭苑是渔舟的闺阁，他能如此大摇大摆地出去，可见这常客有多常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