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俄然“哐当”一声,楚羿一惊,瞬时向门口望去。
看那眉眼清秀的状元郎,还是童颜稚嫩,浅浅一笑,温温润润的,真是高雅又贵气。
佞幸佞幸,这些人以奉承获得君主宠幸,乃至以男色侍君,霍乱朝纲,为先人所不齿……莫非这丰神漂亮的蓝衣公子也同这群人一样?
“若真如此……飞白可愿随我一同归去?到时以飞白的学问才调,若肯从旁助我一臂之力,你我二人今后定能成绩一番奇迹,留名于青史之上。”
楚先生同李大人说那日之究竟为酒后失态,却不知先生口中的那日之事……究竟为何事?
楚先生文章了得,常日里却不善言辞,连续几问都得了个燕雀无声,蓝衣公子最会察言观色,因而心中垂垂有底,那一起跌落的信心又施施然飘了归去。
眼看着佳公子变成登徒子,苏玨双目圆睁,直直瞪着两人紧紧相握的手,脑中节制不住连续串的词语闪过。
垂眼看向被人握紧的手,楚羿薄唇轻抿,思忖多时,终是一声感喟:“那日之事是飞白酒后失态,大人……便忘了吧。”
因而乎一发不成清算。
红烛火苗跃动,映得先生半面侧脸棱角清楚,也愈发的清癯,只要一双凤目,在昏黄的光晕下腐败澄彻。
记得当年先生劈面说“勤能补拙是良训”,一回身却又是点头又是感喟。
的确莫名其妙……
呵!苏玨无用,想来这便是命罢。
浴桶内热气氤氲而上,先生伸手探了探水温,随后便脱手解起了衣衿。
记很多年前,九霄镇上曾出了个远近闻名的神童。此童姓李名尧,五岁知五经,六岁能诗文,十三岁落第人,十六岁殿试得状元,为翰林,赐进士落第。打马游街,琼林御宴,一时候风景无穷,无人能出其右。
日落西山,习习夜风入室,捎来多少寒凉,却寒不过楚先生一张面无神采的脸。
苏老爷正色厉声,额上青筋直暴,明显是气到了顶点。对于父亲,苏玨向来是害怕的,此时固然内心委曲,倒是不敢冒昧,只得闭了嘴,老诚恳实地看着。
“——爷,入夜了,该掌灯了。”
长衫,中衣,中裤,亵裤……
苏玨呆呆地看着面前产生的一幕幕,脑筋早就凝成了一团浆糊。
“方才不是说过了?我早已不是甚么‘大人’……”
那布衣墨客垂眸肃立,佝偻着背,却不知怎的,竟让公子忆起了家门前的那棵百大哥松。任清风明月,雨雪霜寒,犹自巍然不动。
反倒是苏玨,望着蓝衣公子长身而立,淡然含笑的模样,目光犹疑不去。
苏玨打小就糊口在村里,最远也不过跟着爹爹去趟镇上。要说这断袖龙阳,都是史乘里记录的故事,那里亲见过呐。
“不争气的东西!”
“既如此,飞白又何必难堪本身。”蓝衣公子一声轻叹,重新拿起桌案上的黑檀描金扇,语重心长。
若真能金榜落款,光宗耀祖,只怕这断袖之癖也不过是无关大局的一粒沙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畴昔了。
蓝衣公子顿时如饮醍醐,心乱如麻。
十六岁的状元郎,细胳膊细腿,骑着红鬃油亮的高头大马左摇右晃。神情是神情,可苏玨如何看,都像是在看那牛背上驮着个绿豆芽儿,风趣至极。
家门不幸。
本日却也不知怎的,一样情境,偏生多了几分旖旎遐想。
“……”
苏玨较了真,当真细心推断了一番,可复一想,又是一阵自嘲。
断、断、断、断袖余桃龙阳男风兔爷儿……
本欲退敌,哪曾想对方竟迎难而上,楚羿盯着蓝衣公子,几番欲言又止,最后终是只剩一句:“天气不早,飞白就此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