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依言看去,对着楚羿高低打量,未几时,纷繁点头称是。
正此时,靠在木椅上的那人,复又对着一室寂静开了口。
世人连声拥戴。
李尧看着他,嘴边似有未尽之言,欲言又止,随即倒是一笑作罢。
楚羿轻抿了抿下唇,目光中似有一丝犹疑,半晌后终是言道:“若一日缚咒得解,你可有何想去之处?如果尚无筹算,你……可愿留下?”
仰首便是一弯弦月如钩,繁星灿烂。楚羿闭了眼,苦苦一笑,嘲道:“苏玨啊苏玨,别人皆叹我惜字如金,唯碰上你,才知何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呵,枝头凤凰攀附不起,面前不就有个攀得起的嘛。
书院表里,世人见那华服公子回声栽倒,刹时便乱作了一团。
亦有很多乡亲闲暇时跑来围观,三三两两,一站就是半天。看工匠们修修补补倒是其次,多数都是为了亲目睹见村长口中的“大官”。
“叫你们工头来发言!”
他一介孤魂野鬼,无声无形,亲朋不识,即便缚咒得解又如何呢?回不得水中,不过在乡野间浪荡。这天下如此之大,那边又是他安身立命之所?
灯上火苗忽地一跃,像是那个眨了下眼,又像是那个恍了下神。
脸上莫名染了一层薄红,苏玨瞥了眼还是立于案前的楚羿,亦顾不得很多,便心虚地穿墙而去了。
听了工头解释,李尧这才面色稍霁,他负手想了半天,遂言道:“既不是成心为之,倒也情有可原。只是李家虽家业殷实,银子却不是用来打水漂的,这一分一毫都是要用在刀刃上。你们整日里风吹日晒也非常辛苦,这多出来的砖瓦,我不消你折价退还,却可愿多加些工时赔偿?”
李尧被楚羿这般盯着,倒也安然。他这戏演得粗糙,本就只为让楚羿点头,现在目标达到,自是不屑心虚讳饰。因而手上折扇一收,冲那人一笑,好言道:“不过举手之劳罢了。飞白刚才说寒来暑往,但求饱食无灾。只是整日里风吹雨淋,寒凉入体,日子长了,身材不复安康,又怎能算无灾?最怕是年青时未有所觉,到老来多病缠身。身材发肤受之父母,总要好好照顾才是。何况若长此以往下去,我亦忍不住要担忧,你便真乐得见我为此坐立难安?”
“此言……当真?”
补葺书院一事,李尧并未食言,没过几日便带着从镇上请来的工匠在临河村里热热烈闹地开了工。
听着大师你一言,我一语,林婶夹在中间急红了眼,连说楚先生是她家巧梅定下的,旁人可不准抢,惹得姑婶婆娘一阵轰笑嘲弄,好些时候才消停下来。
苏玨瞠目,目光在楚羿与李尧之间走了几个来回,至此,才终究将李公子这出戏看了个明白。
工匠答道:“另有一些,都在房后摞着呢。”
苏玨悄悄听着,心中百味莫辩。
李尧拉下脸来,微微眯着眼,不怒而威,哪另有半分风骚公子的模样。
故此,这些光阴以来,除了教书外,楚羿便将全部精力都用在了读书上。起早贪黑,偶然乃至刚用过晚膳,便一头扎进书籍中,就那么一向熬到油尽灯枯,天涯模糊泛白,这才困乏地揉揉眉心,倒在床上小憩半晌。
刚闭上眼不到半个时候,窗外便闻公鸡啼鸣。因而苏玨便又见楚羿起家梳洗用餐,夹着书籍教书去了。
李尧一皱眉,不悦道:“如何回事?当初完工前是带你们来这里看过的。这活计,连工带料托于你们,测量,预算用度,亦是你们分内之事,若稍有偏差也就罢了,却如何会平空多出这很多砖料来?这里的一块砖,一片瓦,皆是我李家真金白银换来的,你们收了钱款,现在便是要把那白花花的银子找处所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