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两人言辞间一扫之前的郁愤,话锋一变,竟由国事转而论向沈清流其人。
“我?”明显未推测身边之人会有此一问,小九有些着慌:“我、我从未读过清流先生之著,实不敢妄加评断……”小九面露难堪,却见楚羿目光一向未曾拜别,似定要从他这里听个答案,因而只得考虑再三,谨慎道:“只是方才听闻那句‘以心为眼’,细想下来,倒是很有几分事理。”
另一人闻言一摆手,决计抬高了声音,说八抬大轿算甚么啊,这京中另有人坐那十六人抬的肩舆呐!
楚羿闻言俄然停下脚步,面色古怪,明显略感惊奇:“哦?你也晓得沈清流?”
那少年目光盘桓在楚羿波澜不惊的脸上,眸间浮光微动,似有言在嘴边,当说不说的,好半晌,方才内疚道:“子曰:君子成人之美。穷不失义,达不离道,推己及人。公子本日行事,实不负君子之名。”
言罢一叹,遂又伸脱手来,一脸慈爱地在那少年初上摸了摸。直摸得那少年瞪大双眼,半天转动不得,抿着唇,满脸地青红交叉。
一口饭呛在嗓子眼里,小九咳了半天,满脸涨红,仓猝摆摆手:“哪、那里谈得上心得。就是畴前读过两年私塾,识得几个字而――咳、咳!”话音未落,便又咳了起来。
他面上赤色尽褪,惨白如纸,嘴唇青得发紫。模糊地,小九乃至能够感遭到那人满身正不成按捺地颤抖着。
四目而对,小九一怔,喉结滚了个高低,遂干笑两声,道:“清流先生大名,都城中人尽皆知。何、何况我于大人府上待得久了,经常听闻大人提及,耳濡目染,以是……便晓得一些……”
听二人来往之言,这清流先生,确乃怪杰也。其言便如其名,被世人誉为乱世清流。其书中所论,多为儒学的释义与致用。若将孔孟之道比作箭矢,那清流之说便是良弓。弓满箭发,一击而中,直教人茅塞顿开,豁然通悟。
楚羿不置可否。
二人对于清流先生出身,也自有一番热议,甚是猜测沈清流便是已故的郭太傅本人。先不提从未有人见过沈清流其人。便是他一介平常布衣,身无官爵,又是用何手腕得太傅喜爱,于一夕之间名满南疆北地的?
待楚羿与小九起成分开时,那两人还是撸了袖子,戳着册页战得如火如荼,不肯善罢甘休。
“公子……”因而小九有些难堪地昂首,正要说话,却见楚羿凤目圆睁,目光仍一瞬不瞬地停驻在马车消逝的方向。
低头看着脚下的石子路,小九想了想,方持续道:“我、我畴前曾听私塾里的先生讲过一个故事,说的是前朝兵变时的事。当是时,叛军再过不久便要杀到城下,都城中大家自危,便有几位朝臣聚在一处参议前程之事。世人谈及叛军,皆是义愤填膺,誓于叛军国仇不共戴天,若国亡,便以身就义。其间唯有一人不语,只是冷静堕泪。可待到几日以后,叛军当真杀进城中之时,当日里慷慨陈词的几人,竟纷繁叩首投敌。唯有阿谁不语堕泪的人,带着家眷他杀就义了……”
一个本已经吃得差未几碗盘皆空,另一个则是饭菜方才上齐,后者却美意聘请前者同食,前者一番推拒,自是恭敬不如从命,便又朝小二要了壶好酒。
楚羿停下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少年,叹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对这孔孟之道很故意得,看来李大人府上卧虎藏龙,连手底下的小厮,亦是不容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