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前院热烈,门口横着三五个碧衣聪明的丫环。茯苓手里抱着只半壁长的拂尘,凤眸这么一睨,拂尘再这么一甩,亮出清清脆脆的嗓子:“哟,可不是鄢家周爷嘛,奴婢这厢有礼了,也不知今儿打哪儿刮来的怪风,竟能烦您老移驾,倒还要怪咱湘潇苑地儿小。”也不知得了甚么气处,竟能叫这楚腰卫鬓的美人儿生生透出股行走江湖的仙风侠骨。
瞧见她拂尘又是一甩,周安仁吓得直捧首,却听她施然开口,“好歹自家主子已有令在先,姑奶奶且不管谁家公子。倒是周爷苦了您了,可想再来番言传身教?”
但闻帐外惟书一身问安,便见一着白月裙的丫环打起了帘子,一福身,施施然道:“少爷,茶水沏好了,可要奴婢端来。”
明显天光大亮,却有小童掌灯,烛火轻跳,子上局间悠悠一通闲散模样。
看得一众主子忍俊不由,倒是鄢家那方排前的头头,自个儿乐不成支不说,还装着严厉的模样,当真道:“常日周爷怎教你的?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可懂?”
小童看着正值沉迷,却听鄢家公子一声轻叹:“服你了,服你了,这局倒又是我输了。”辗眼自家少爷掂了几粒子儿放入了玉盂,这才大悟,忙跪起,懵懂道:“少爷,还是奴来吧。”
见李惟昼肯首,丫环这才徐步而入,行动丈尺皆等,身稳若岩,则其手中盘碟,也尽数安之若故。丫环略含轻笑,直至木桌跟前,陈正盅盘,她这才莞尔一笑,顺次福身问安。
一番话下来,李惟昼依一副淡淡然模样,好似饮茶闲谈。
惟书听闻,先是点头以示,后又发觉不对,忙晃脑袋。
湖上飘雨,恍若才子笼纱,明灭可现之际添了分许真假,真真似烟笼蓬莱一景排开。
三足瑞兽老檀香炉子烧得正旺,只看那漂渺轻吐的雾气,倒还当真一股仙气的味儿。
惟书一听先生,方起来的兴头便又沉了下去,瘪瘪嘴,对付应诺声两,再同鄢家公子一表示,忙不迭的退下。
李惟昼手捏盅盖拨了拨浮起的叶儿,笑照不敛,“得了,得了。收了你那两下子,回回都来吃羹。”
见惯了鄢家公子有啥说啥的性子,李惟昼天然不以之为愠,饮一口茶水,略一抬目,施然道:“鄢公子好大的闲心,敢问公子那里来的气势,竟管起我李家家事。若置之前,那是我鄢李两家早有婚约,小妹性子再如何,那祸害的也是婆家人,哪知这鄢家好狠的心。竟抛我小妹于不顾,为了那星点权势,倒要上门悔亲。小妹好生不幸,鄢公子,你来论论,这鄢家可算是狼心狗肺?”
白子下,黑子逐,吵嘴分天下。
常言依水做江南,这入夏的第一场雨,老是断断续续,不肯给个痛快。湘潇苑中,一盏云雾茶雾起袅袅,茗香可鉴,勾得才子思故,闲敲棋子,孤单落了灯花,槅窗残风卷落红,真真生出好一番凄苦楚。
一侧的鄢家公子闲敲桌,已然一副耳朵生了茧的模样,不待陈惟昼开口,他倒是先抱怨:“你倒是个好家伙,来宾不会,还晾着本公子,净同书童磨叽,看得本公子好生心寒!”旋即又看他一改哀思欲绝,摆出副探人耳目的模样,洋洋道:“即对一小童那番要好,还甚之于我这打小的玩伴,啧,莫不是若旁人所言普通,惟书是你在外头风花雪月得来的?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曾想你李惟昼竟是如许的品性,倒是我看错了人。”言罢,又见他满目了然。惹得一旁侍女掩嘴暗笑。
茯苓眼一瞥,娇眉一舒,嗤笑道:“打的就是你。”
“千玄女人,好技艺!”鄢家公子辗手接过茶盅,依故的嬉皮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