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而是故去母亲的双手，时而是段家夫人的斑斓袍子，时而是管事狰狞的脸。
他抱着段岭，穿过半是暗影、半是灯光的长廊，背后一起扬起飘飞的芦花。
段岭重视到那一处先前未曾焦黑，方才他做甚么去了？
段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做点过往客商的倒卖买卖，有一产业铺、一家油坊，当家的不到三十五便得了痨病，一命归西。百口高低尽靠夫人办理着。
有人等在城门下，给郎俊侠开了城门，骏马一起向南，在大雪纷扬中沿着官道飞奔，不是去乱葬岗，也不是进黑山谷，段岭稍稍放下了心，在那颠簸中不住犯困，在郎俊侠身上干爽的气味中垂垂入眠。
段岭想起一个故事――传说在城外的黑山谷里，有前朝起争端被杀的江湖客，埋在山里烂了上百年，等着小孩儿出来就找替人。他们先变成人，个个俊美无双，武功高强，找到小孩儿后，便带到坟里去，暴露烂脸，吸小孩儿的精气。
“不必惊骇。”男人把段岭挟在胳膊里，降落的声音答道，“我不会将你送去喂妖怪。”
“出来！”马夫粗声粗气地说。
鹅毛大雪如被，山峦青峰如墨，白宣上一笔洒就，马儿就在这山川墨境里绝尘而去。
“驾！”
睡梦中，两道连绵的山谷就像皮电影上的画儿，在幕布上一掠而过。
“放开他。”那男人沉声道，紧接着一手按在段岭的肩上。
亡国生春草，离宫没古丘。
段岭低头看他，郎俊侠五官漂亮，眉眼间锋芒毕露，如同玉璧刻出的普通，头发上还沾着点芦花。郎俊侠表示他稍安，回身投入了夜色当中，如同一只展翅的雄鹰。
从寒冬走到暖春，从黑夜到白天。
“段岭！”
一身衣裳衬得他身材笔挺，玄色的外袍上绣着几只张牙舞爪的狰狞怪物，手指很长很标致。腰间还挂着一把戏台上才气见着的宝剑，明晃晃的。
“这么说罢。”段夫人悠悠叹了口气，又道，“好歹也是他娘当年交到我手里的，这封信还在，喏，大人，您瞅瞅？”
夜渐深，段岭的满身几近要冻僵了，他呼出的最后一口气成为白雾，氤氲而升，雪花在这气味里穿越飘移。他胡想着甚么时候雪能停，面前呈现一轮太阳，就像无数个夏季凌晨时，日光初现。
“出世纸在这儿。”段夫人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