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灯大师徐行上前,柔声道:“慈恩,削发人怎可复兴杀念?何况你兄长之死,是他自取其咎,怨不得旁人。”慈恩低头沉吟,过了半晌,低声道:“师父说得是,三妹,这仇是不能报的。”
黄蓉听他语声有异,喝道:“芙儿,快退开!”郭芙不知慈恩名头,又见他疯疯颠颠,说了半天也不脱手,猜想他惊骇母亲了得,心中对他毫不顾忌,反而走上一步,笑道:“你有本领就快报仇,没本领便少开口!”
慈恩心中所记得的妹子,乃是她与公孙止结婚前的闺女,当时盈盈二十。柔滑婀娜,不料现在面前竟是个秃顶皱面的丑恶老妇,回顾前尘,心中一阵怅惘。
郭芙靠在母切身边,突见慈恩这般凶神恶煞般指着母亲喝骂。忍耐不住,走上数步,说道:“和尚,你再无礼,女人可容不得你了。”
这一下连裘千尺也大出料想以外,瞪目凝睇,惊奇不定。
裘千尺久说慈恩不动,神采乌青,她边幅本来就丢脸,这时更加狰狞可怖。慈恩奔了一阵,额头大汗淋漓,头顶心便如蒸笼般的冒出丝丝白气。白气越来越浓,他也越奔越快。一灯大师俄然提气喝道:“慈恩。慈恩,善恶之分,你到现在还参悟不透?”
裘千尺听了弟子禀报,晓得二哥和杀兄大仇敌黄蓉都已来到,目光从世人脸上一一扫过。她和兄长睽别数十年,慈恩又已改了僧装,她虽知兄长削发,但心中所记得的兄长乃是个剽捷勇悍的青年,一时之间那边认得出这个老衲?看到黄蓉,双眼紧紧瞪住了她,咬牙道:“你是黄蓉!我哥哥是死在你手里的。”一行人中女眷唯有黄蓉年纪较长,裘千尺一下猜了出来。
慈恩肝火难抑,大呼:“这奸贼那边去了?我将他碎尸万段,跟你出气。”裘千尺冷冷的道:“我虽受人暗害,幸而未死,大哥却已给人害死了。”慈恩黯然道:“是!”裘千尺猛地提气喝道:“你空有一身本领,怎地到本日尚不给大哥报仇?手足之情安在?”慈恩瞿但是惊,喃喃道:“为大哥报仇?为大哥报仇?”裘千尺大喝道:“面前黄蓉这贱人在此,你先将她杀了,再去找郭靖啊。”慈恩望着黄蓉,眼中异光陡盛。
裘千尺噜苏不断,说的都是数十年前去事,却都说中关键,每句话中都埋没杀机。她和本身二哥固然不穆,更因为兄妹失和离家出走,但到底血浓于水,不竭摆荡慈恩心智。慈恩则在厅上绕圈疾行,不时收回虎吼,声音惨厉,手上套着一帮手铐,两铐之间相连的铁链却已挣断,挥动时相互碰击,铮铮有声。黄蓉、武三通等人见此,站在一灯大师四周,谛视慈恩的动静。
裘千尺嘲笑道:“这小女子可算得大胆……”慈恩道:“你是谁?”郭芙道:“郭大侠是我爹爹,黄帮主是我妈妈。”慈恩厉声道:“哼,郭靖、黄蓉,竟然还生了孩儿。”
武氏兄弟、耶律燕、完颜萍等见慈恩终究脱手,各自拔出兵刃。裘千尺部下众弟子也都纷繁散开,只待谷主命令,便即上前围攻。只一灯大师仍盘膝坐在厅心,对周遭的变故便如不见,口诵佛经,声音不响,却甚清澈。
那边耶律齐也有些会心,大呼:“啊哟,小孩儿给这和尚弄死了。”
目睹裘千尺这一招如此暴虐,世人齐声惊呼,郭芙更吓得花容失容。黄蓉心下自警:“我料得她必有狠毒手腕,但千万想不到她身不动、足不抬、手不扬、头不晃,竟会无影无踪的蓦地射出如此狠辣暗器。若不是一灯大师,我这女儿又哪另有命?”这铁枣核受一灯大师劲力所阻,却仍有如此能力,劲力之强,能够说是当世罕见。当然,现在黄蓉有了防备,裘千尺可就难以再用此伤人了,毕竟她的铁枣核虽妙,却又那里及得上黄蓉家传的弹指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