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热的天,她还盖着一条薄薄的锦被,锦被上绣着大朵大朵素净的牡丹,可那火红的色彩不但没能让她染上半分喜气,反而更加衬得她的肌肤更加惨白,半分赤色皆无。
一听她的话,绿松便上前一步,托住了她的后颈,将她扶起了半个身子干脆着道:“女人,你先喝药吧,大夫说了,你的身子比之前好多了,只要定时服药便会有转机……”
她早就想死了,前十八年她把统统的好运和福分用了个精光,剩下的日子一向都是苟延残喘罢了,如果能早日去见父母兄长,也算是一件美事,只是临到末端,竟然还要扳连得定云侯为她而死,更要累他一世清名。
从雕花红木床中传来了一声轻叹,床帐轻挑,暴露了一张惨白肥胖的脸,恰是这间别院的女仆人――瑞王妃宁珞。
体力在一点点地消逝,腹中更是传来一阵剧痛,这和她病发的症状略有分歧,宁珞的内心一阵奋发,她终究要死了吗?是谁嫌她死得太慢,还要来添上一剂□□?是杨彦终究嫌她碍眼,还是赵黛云终究忍不住痛下杀手?
宁珞苦笑着从锦被中伸脱手来,那双曾经如柔荑般纤长柔滑的手此时仿如枯枝:“绿松,扶我起来。”
“王妃说她闷得喘不过气来,要开窗看看。”玉髓低声说,“这都快上玄月了,还热成如许,太不平常了。”
玉髓正待再劝,门“吱呀”一声开了,又被谨慎翼翼地掩上,有人快步走到床前,在中间放下一碗深褐色的汤药,吃紧地开口:“玉髓,好端端地开甚么窗户,不晓得女人不能见风吗?”
是谁在药中下的毒?大夫、于安还是奉侍她的那两个侍女?
内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到了门口又停了下来,别院中的王嬷嬷谨慎翼翼地叫道:“启禀王妃,府里的于公公来了。”
她疏忽玉髓递过来的药碗,在绿松的搀扶下靠在了床上,绿松从速将床边的一件大氅披在她身上,替她紧了紧衣领。
她闭着眼睛,神情倦怠没有回声。
那日在门外,定云侯一字一句地问。
宁珞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光,定云侯……是啊,在别院住了这么多些日子,都城里的名媛世家只怕都已经把她这个正牌的瑞王妃给忘了,只要定云侯一如既往地把她当作亲mm,各种新奇玩意儿不时送到她手上,珍稀药材更是从不间歇,只可惜她这身子,华侈了这些好东西。
王嬷嬷通报了两声,又过了好一会儿,门才被“吱呀”一声推开了,一个身穿绛紫色内侍袍的中年人走了出去,他的颧骨略突,身形肥胖,尖细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刺耳,恰是瑞王杨彦最为此中信赖的内官于公公:“主子拜见王妃,不知王妃本日身子好些了没有?”
阿谁惊才绝艳的定云侯……竟然死了。
宁珞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片密意错付……哈哈哈,于安,那赵黛云给了你甚么好处,你要如许来诳我?你觉得我死了,她赵黛云就能独宠了吗?做梦!狡兔死喽啰烹,她赵黛云的了局,只会比我更惨!”
仿佛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宁珞只感觉胸口一窒,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面前一片白茫之色。
只是这一次,她几不成闻地轻笑了一声。
于公公被她笑得有些难堪:“王爷牵挂王妃的身子,特命主子带了些珍稀的药品过来,百大哥参十株,西域白隘山进贡的丹朱丸一瓶,千年灵芝一株……”
“热吗?我却半分都觉不出来,苦了你们了。”她欣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