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这般素面朝天,倒嫌少见得。现在茅檐草舍,洗尽铅华,更见出一分纯粹来。
一行人已出汴京,二郎他们远远跟着,到底还是忧心七娘的安危。
他们声如洪钟,很有步地,倒是吓了七娘一跳。她只朝陈酿身后退了退,又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这孩子,现在还在为他忧心。陈酿抚着她的发带,方才他系了个极丑的结。如有铜镜,七娘必是不依的。
忽闻得窗外喧哗四起,陈酿伸手牵她起家,只道:
两日未曾梳洗,她看上去身心俱疲,显得狼狈而蕉萃。虽不至蓬头垢面,只是鬓发散落,钗斜粉褪,到底有些不雅。
只是,性命关天,此时弃史雄不顾,与杀人者又有何分歧?史雄等人见陈酿如此侠义,只齐齐抱拳,统统尽在不言中。
陈酿又绕至她身后,以指为梳,替她顺了顺半披的发。
不过,谁让他们此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呢?何况,陈酿为此放弃功名,面前这二人,于他们兄弟有拯救之恩。纵使不解,也只得依了。
他又转头向史雄道:
陈酿抚了抚七娘的头,含笑道:
史雄一脸焦急不解的模样。都甚么时候了,还要梳洗一番!这些个读书人,也太酸太迂了!
他悄悄轻叹,七娘只觉耳边似有气味划过。她用余光看着陈酿,他亦是满面怠倦。
史雄拿出本身的水壶与他们,七娘只乖乖坐下,望着陈酿。
别人不晓得,可七娘心中是明白的。陈酿的诗词文章,字字句句,皆是治国平天下的抱负。现在不得插手春闱,就义的又岂止“出息”二字!
她深深望着他:
这两日的事,兜兜转转,变幻莫测。陈酿与七娘身在此中,早已分不清,究竟是谁欠谁的。只一味地相互亏欠,又相互还,剪不竭,理还乱。
“蓼蓼,”陈酿捧起她的脸,“且梳洗一番吧。”
“史大哥,我们出去吧!”
说此话时,陈酿虽强撑着,到底是没有底气的。少年光阴最是可贵,又能有几个三年呢?
陈酿不慌不忙地调转马头,只转头向车中七娘道:
“陈先生,他们来了。”史雄道,眼睛还盯着窗外。
他一点一点擦拭她的泪痕,心伤之感直往上涌。都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如他眼圈已然红了,只是强撑着,不叫眼泪落下。
陈酿身子微颤,背脊一僵,只转过甚看她:
“酿哥哥,”七娘喃喃道,“酿哥哥……”
只见他们工夫了得,一个个接连着翻身下车,一眼便知是练习有素。不几时,他们已消逝在草丛中,再不见身影。
一时,几人押着他们出去。只见二郎、四郎、五郎皆在此处,身后一片黑压压的人。五郎颇是担忧,只目不转睛地盯着七娘。
只是她眼角的泪痕,倒有些触目惊心。
七娘只抱得更紧,却不肯挪步。她闭上眼,将头埋进他的手臂。出了这个门,酿哥哥又成了陈小先生。
史雄点点头,统统依计行事。七娘深吸一口气,惯拉着陈酿的袖子。陈酿护在她身后,只不叫人碰她。
二郎他们已然跟上来,见车中唯有陈酿与七娘,实在一惊。
“酿哥哥,春闱入场时候已过,你……可悔么?”
“也不是考不得,三年罢了,一晃也就过了。”
“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陈酿放下车帘,神采却有些暗淡落寞。他只叫她坐稳,便驾着车往归去。
史雄等人又对着七娘,齐声道:
马车四周尽是草丛,史雄等人四周看了看,还留着行军时候的谨慎。
史雄尽是感激,只道:
何况,眼下内忧内乱,恰是朝廷用人之际。若不能尽早一展抱负,毕竟是人生之憾。
七娘点点头,又朝窗外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