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张二叔底子就不接这话茬儿,不但哭得悲悲戚戚又数落念叨起来,“大哥啊,你在天有灵就返来看看你的后代吧。咱家贵哥儿出息人了,现在个子也长高了,书读的也好。
张老二瞧在眼里喜在心头,顺势一把抱了侄子边哭边说道,“贵哥儿不哭,你爹固然走的早,可你另有二叔在呢。凡是二叔活着一日就必定要保你放心读书,将来考状元娶官家蜜斯,给我们张家争气啊。”
山子正给桃花夹鸡蛋,俄然被吓了一跳,那鸡蛋就吧嗒掉在桃花衣衿上了。
农家过日子俭仆,说是待客喝茶,实在常常不过就是一碗白开水。毕竟那茶叶最便宜的也要一百文一斤,谁家也舍不得花银钱买这填不饱肚子的无用之物啊。
一时候,桌子上的碗盘撤得干清干净。春妮在烧开的大铜壶里扔了一把城里买回的茶叶,然后挨个给世人倒了一碗。
“蒲草,你如何也这么说?”春妮抽泣着,“那我们两个今后就没有活路了?”
陈大娘、董老太和刘老太都坐在炕上闲话儿,陈大嫂几个当儿媳妇的就繁忙着拾掇桌子。
黑娃许是吃得饱足了,放了筷子就要下地。但是扭身的工夫又瞧见山子的碗里另有两片肉,因而扑畴昔抓了就塞进嘴里大嚼。
蒲草闻声动静,就赶快过来揽了桃花,劝道,“傻丫头哭甚么,家里不是另有新袄吗。你和山子先归去换了新袄,然后把这脏的拿去温室,等嫂子归去洗洗明日就干了。”
蒲草倒是点头,接过勺子一边繁忙一边说道,“你不晓得,这世上的人总有那些不肯着力种树却只想伸手就能收到果子的。也有那些两只银锞子就挡了眼睛,看不到长远之处的人。很刚巧,张二一家和你公婆一家恰好把这两样都占全了。”
桃花一听能够换上那套最爱的桃花袄,脸上就露了笑,谨慎思了想了想又偷偷去瞄外屋的二哥,怯怯说道,“二哥不让穿…”
蒲草见得她终究重新露了笑模样儿,也就不谈笑了,细心机虑半晌就趴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春妮听得点头不已,转而又问道,“那你如何办?我这总偿还是刘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儿,你那身份太没底气了,张二一家如果皋牢了贵哥儿,你今后…”
很快,外屋的酒桌在张二叔一口一碗酒的“不懈尽力”下也早早散了。
蒲草极是顾恤这灵巧的小丫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更加小小声说道,“在温室里穿穿,你二哥看不到。”
张贵儿想起归天的爹爹,眼眶也红了。若说娘亲和哥哥活着的时候,行事他还多有不喜,但是老爹倒是浑厚本分,常教他些做人事理,他一向都是恭敬有加。可惜爹爹最早去了,不到两年娘亲和大哥也去了,现在一大师子人只剩他和桃花了。
世人死死节制着眼睛不要往上翻,只觉天下再也没有比这张二更厚脸皮、更无耻的人了。
世人都是点头,唯有张二婶翻了个白眼,撇着嘴没有说话,当然也没人理睬她就是了。
小女孩子爱美,目睹衣衿上一大块油污,桃花就瘪了嘴。山子心急要帮她擦掉倒是越擦越脏,惹得桃花小声哭了起来。
桃花眨了眨大眼睛,笑得更是欢乐,回身喊了山子一起穿上鞋子手拉手回家去了。
说句不好听的,张老迈的命有一半是丢在这本家兄弟手里。现在张老二不但不觉惭愧,反倒又哭又唱,仿似替大哥拉拔孩儿辛苦,大有邀功之意,这实在是让人不耻之极。
张二婶舔着脸硬装长辈,一会儿说吃撑了一会儿说嘴里咸,就是躲懒不下地。世人也权当没她这小我在一旁了,倒让她偷笑得好似占了多大便宜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