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艳如何,霞映澄塘。其文如何,龙游曲沼。其神如何,月射寒江。应惭西子,实愧王嫱。奇矣哉,生于孰地,来自何方,信矣乎,瑶池不二,紫府无双。果何人哉?如此之美也!

假作真时真亦假,有为有处有还无。转过牌坊,便是一座宫门,上面横书四个大字,道是:“孽海情天”。又有一副春联,大书云:

宝玉看了,便知感慨。进入门来,只见有十数个大厨,皆用封条封着。看那封条上,皆是各省的地名。宝玉一心只拣本身的故乡封条看,遂偶然看别省的了。只见那边厨上封条上大书七字云:“金陵十二钗正册”。宝玉问道:“何为‘金陵十二钗正册’?”警幻道:“即贵省中十二冠首女子之册,故为‘正册’。”宝玉道:“常听人说,金陵极大,如何只十二个女子?现在单我家里,上高低下,就有几百女孩子呢。”警幻嘲笑道:“贵省女子固多,不过择其紧急者录之。下边二厨则又次之。余者庸常之辈,则无册可录矣。”宝玉传闻,再看下首二厨上,公然写着“金陵十二钗副册”,又一个写着“金陵十二钗又副册”。宝玉便伸手先将“又副册”厨开了,拿出一本册来,揭开一看,只见这首页上画着一幅画,又非人物,也无山川,不过是水墨滃染的满纸乌云浊雾罢了。后有几行笔迹,写的是:

爱彼之貌容兮,香培玉琢;美彼之态度兮,凤翥龙翔。其素如何,春梅绽雪。其洁如何,秋菊被霜。其静如何,松生空谷。

世事洞明皆学问,情面练达即文章。及看了这两句,即使室宇精彩,铺陈富丽,亦断断不肯在这里了,忙说:“快出去!快出去!”秦氏听了笑道:“这里还不好,可往那边去呢?不然往我屋里去吧。”宝玉点头浅笑。有一个嬷嬷说道:“那边有个叔叔往侄儿房里睡觉的理?”秦氏笑道:“嗳哟哟,不怕他恼。他能多大呢,就忌讳这些个!上月你没瞥见我阿谁兄弟来了,固然与宝叔同年,两小我若站在一处,只怕阿谁还高些呢。”宝玉道:“我如何没见过?你带他来我瞧瞧。”世人笑道:“隔着二三十里,往那边带去,见的日子有呢。”说着大师来至秦氏房中。刚至房门,便有一股细细的甜香袭人而来。宝玉感觉眼饧骨软,连说“好香!”入房向壁上看时,有唐伯虎画的《海棠春睡图》,两边有宋学士秦太虚写的一副春联,其联云:

当下秦氏引了一簇人来至上房内间。宝玉昂首瞥见一幅画贴在上面,画的人物固好,其故事乃是《燃藜图》,也不看系何人所画,心中便有些不快。又有一幅春联,写的是:

羡彼之良质兮,冰清玉润;羡彼之华服兮,闪动文章。

宝玉见是一个仙姑,喜的忙来作揖问道:“神仙姐姐不知从那边来,现在要往那边去?也不知这是那边,望乞照顾照顾。”那仙姑笑道:“吾居离恨天之上,灌愁海当中,乃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景警幻仙姑是也: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凡之女怨男痴。因迩来风骚冤孽,缠绵于此处,是之前来访察机遇,布散相思。今忽与尔相逢,亦非偶尔。此离吾境不远,别无他物,独一自采仙茗一盏,亲酿美酒一瓮,素练魔舞歌姬数人,新填《红楼梦》仙曲十二支,试随吾一游否?”宝玉传闻,便忘了秦氏在那边,竟随了仙姑,至一地点,有石牌横建,上书“太虚幻景”四个大字,两边一副春联,乃是:

枉自和顺和顺,空云似桂如兰,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

痴男怨女,不幸风月债难偿。

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笼人是酒香。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一边摆着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设着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联珠帐。宝玉含笑连说:“这里好!”秦氏笑道:“我这屋子约莫神仙也能够住得了。”说着亲身展开了西子浣过的纱衾,移了红娘抱过的鸳枕。因而众奶母伏侍宝玉卧好,款款散了,只留袭人,媚人、晴雯、廊檐下看着猫儿狗儿打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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