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晓得很多江湖同道心中尚存质疑,”花楼上的三十持续完美地代入着应有的角色,“本日之会,便为尽解疑问,为令我江南正道武林结成真正的盟军。东水既为‘盟’,自必重诺重信,与盟约有关的任何事,曲某皆会向诸位坦诚以告,盼诸位亦能回报以划一朴拙。为表这份正视——”
“其一,东水盟以盟主为尊:有副盟主一名,摆布袖各一,盟中要务,四人共决;另设盟使多少,受命携盟旗于联盟表里递传盟信……
三十昨日说,曲重生绝非沽名钓誉之辈——沈凤鸣虽不知他这话是否带了几分先入为主,但那一个在镇淮桥外小楼间觑见过的东水盟主——举手投足间确乎有种淡淡超出人上之气味,绝非常人能等闲扮演得了——若不是昨日见过,他差一点要猜想——关于东水盟复出的统统,会不会是三十带着他的“食月”布下的一场戏。
“其三,东水盟以同心为旨:遵誓者,共相济之;违誓者,共催讨之;内奸者,共抵抗之……”
声音确证了沈凤鸣的猜想——本日“三十”的任务,本来就是在这花楼之上,扮演曲重生。
另一边戴廿五捧出备好的海碗,三人即行歃血,连三十亦伸手入面具以内,将血沾唇,随后将指模按于盟约之上。
本日的三十比昨晚话何止多了十倍,沈凤鸣思忖游移间,收场白已差未几说完了。他向四周看看,大部分人听得饶有兴趣,可他只觉身处虚幻——虚幻的彩绸与飞舞的香气,子虚的盟主与脸孔不清的伶人——这此中的实在——阿谁真正的曲重生,又躲在那里?他必然身在这花市的某处——或许在这巡场诸多伶人当中——察看与操控着这场打算好了的诡计。
夏琛亦不安地咬了咬唇。田琝辩才仿佛见长了很多——这般侃侃而言的模样于他很悠远。
三十伸手表示,身边的梁十二已取过一匹写满了字的素绢,展开道:“本日便是为此——东水盟约,有赖各位共守。”便细心念起。
只见正面花架东首“腾”地立起来一人:“鄙人虞山闵志诚,敢问盟主的意义是说——那些门派秘藏这些年一向都存留在盟里——就在此地?在建康?那我闵家当年——”
“曲盟主休要卖关子。”故意急的已道,“甚么样要事,但说便是。”
花市当中一时无声。这份“证见”但是出自东宫——哪怕最不齿与庙堂扯上干系的江湖中人,只怕也不得不承认其分量。但正因为其分量太重,世人愈发不知是有甚么样的“坦诚”“信诺”需求这等保护。
“不敢当。”三十接话,“有太子和田大人这句话在,我想再无人会思疑我东水盟邀集江湖豪杰之朴拙。”
“这个天然,闵某第一个情愿。”闵志诚忙道,“若真如盟主所说,这‘秘藏’一事非同小可,我信赖此物一出,定要叫心胸不轨之人盯上,后患无穷,若我们都不能同心一意、同仇敌忾,反倒叫盟主一人背负那般伤害,难道让人寒心。”
“那曲某便入正题了。”三十延请田琝落座,口气一肃,“众位皆知,家父过世以后,曲某长年客居四周,与这东水盟、这江南武林久已冷淡,所谓盟主之浮名,所谓江湖之职位,自来看淡,原是不必特地拾起的。可本年曲某忽偶然中得知盟中一事,此事却与诸家都大有干系,思前想后,感觉唯有重启盟约——本日调集诸位武林同道于此,便是为将这个动静飨予各位。”
这面沈凤鸣与边上万落日不免对视一眼。都觉得曲重生是要抛开江下盟的渊源另起炉灶,却猜想不到这番话的意义竟是要“寻本溯源”。沈凤鸣晓得那楼上并非曲重生本人,倒还能暗自嗤笑此番言语之虚假,但似万落日等,此际心头大多却愈发迷惑,故此并不敢立时发声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