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即喟叹。“实在——那边早没有人了。中原世家尽数式微，我前几年探听过，沈家长幼早也南下了。当年那一大师子，现在也不知是聚是散，飘零在哪。如果带你去洛阳，大抵只能看看祖宅，让你瞧瞧我小时候跟着我娘住过的那两进院子。”
“刚才——关默来过。”秋葵便道，“我出去见了他一见。”
“那为甚么……”秋葵道，“我听人说，当时你毒发垂死，口中却说着，想回洛阳？”
秋葵面色苍然，放在桌沿的手竟尔微颤难止。
“这么说是没错。可你别忘了，这是当初蛊主在近旁都没法催动的蛊虫，休眠了四十年——四十年是多久啊，你能设想？除了关默一向不能说话以外，乃至没有甚么能证明虫子还活着。自婴孩小童到本日，它便早与脏腑生为一体了也未可知，换作是你，你敢轻动么？”
沈凤鸣瞧了她一眼。“不是。我爹死了以后，我们就走了。”见她一脸皆是不明，便又道：“你晓得吧？当年黑竹刺杀洛阳四大当家的事情。”
沈凤鸣反笑起来：“是啊——与他一比，我仿佛一点都说不上个‘惨’字了。”
——可眼下又能如何？
“说你小时候——说你爹。”
“你没想过——一条四十年都卡住出不来的虫子，如何明天俄然就能出来了？”
“是么？我说过？”沈凤鸣反有点惊奇，转念一忖，“那必也不是因了他——洛阳，又不是只要他沈雍值人记念。”
沈凤鸣实也说不出可曾好些。仿佛——不那么冷了。可——总还是有些不知该用昏沉或是轻飘来描述的幻觉。“我几时睡着的？”他似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你一向在这里？”
“天然会的——天底下的父亲，哪有不……”
“你的意义是他肯了？你安晓得？”秋葵不觉瞥了他一眼。
“说甚么？”
秋葵一点点将刚才与关默见面前前后后与沈凤鸣说了，说到旧事细处，提了灯，坐在凳上，只觉胸口发闷，几欲难言。
“如果亲生的，那岂不是——岂不是更可骇！”秋葵道，“到底是要甚么样的人，甚么样的心，才气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如果我，如许的父亲我甘愿不要！”
“代语说，曾看到他将手伸到嘴里。若我猜得不错——就算蛊主死了，他的蛊力也远不敷以将这条卡死的蛊虫催动出来——独一的体例，就是用手硬生生将之强拔出来。蛊虫如果活着，一旦得以活动便会生出剧毒；如果死了，这四十多年的共存更划一于拉扯出本身的血肉。如果——一小我不是想好了答案，不是决意了与畴昔一刀两断，不是有了置之死地之悟，他毫不成能做得出来。”
“唔，说些甚么？”沈凤鸣明显还未全然复苏，话问出辩才昏黄想起，“……他这么快醒了？”
“不看了……”沈凤鸣语气还是带着几分虚脱，仿佛又要睡去，“明日吧……”
“你……你也不问问这蛊虫他从那里得来的？”秋葵却急欲与他诉说。
“当然匪夷所思。明知那些人如何待他，他偏要那么多年还定帮着他们——早点下决计分开不好么？”
秋葵吃了一惊，“黑……黑竹？刺杀……你爹？”
“不管如何说……你老是顾虑家里吧？”秋葵道，“你……向来没归去过么？”
她掩门，放下瓷杯，将灯端了去床头看——果如李文仲所说，沈凤鸣睡得安稳——她出去这么久，他连动都没动过一分。
秋葵没有说话。
“嗯，那里来的？”沈凤鸣目已闭起，随口问着。
这语气当真是平常已极，仿佛同榻而眠早是平常已极的事情，乃至于秋葵都怔了一怔——昏昏灯光下差一点要思疑起本身来。她随即大是怫然，“我好好与你说着事情，你……你却在想些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