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玉楼居住的楼阁邻近城中小河,夜里经常有浪荡公子荡舟到她这里,上楼与严玉楼幽会。薄子夏在室内坐下后,情感略微安稳了些,才讲了本日在厉鬼道所见。严玉楼震惊之余,不免也哭泣几声,随后便铺纸研墨,修书数封,叫来几名靠得住的下人,叫他们拿去送给城中藏匿的厉鬼道各门人。
从厉鬼道到城里,一来一回再加上告诉世人的工夫,少说也要一整天。薄子夏想着袖女人早晨要单独伴着这满山的死人不知过量久,内心有点踌躇。
“我不晓得,或许是有预感大难临头。”严玉楼的语气有点迷惑,“厉鬼道没有和别人结仇,为甚么会被灭门?清楚是无妄之灾。”
袖女人却没有答复,只是摇了点头。
薄子夏仓促忙忙赶到城中后,方才感觉悲伤、后怕、绝望之类感受都返来了,也不知要往哪去。她想起来厉鬼道的门人就算散在城中也多数是隐居,并不好找,只记得有一个叫严玉楼的,因扮成烟花女子,住处倒是好找,并且仿佛离此地不远。薄子夏盘算了主张,便一边深一脚浅一脚走在路上,眼泪从眼中堕下来,止也止不住。她哭得正悲伤,俄然感觉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女人,哭甚么?但是被男人欺负了?姐姐给你出气。”
一夜之间,厉鬼道竟然就被屠了。
袖女人顿了一下,语气和缓很多,考虑着词句:“道主是被一剑贯胸而亡,他死前并没有受太多折磨。”
她所说的师父就是厉鬼道的道主。
“白袖萝,不敢杀我?”对方嘲笑望着她,像在挑衅。
“是谁伤的你?”薄子夏孔殷地问,心中充满了惊骇。她感觉那灭门的凶手就在四周盘桓,底子就没有走远。
“是你!”袖女人吃惊道。
雾越来越浓了,固结为雨,袖女人的发梢上有水珠滚落下来,满山的血腥气更重了。
“我们该如何办?”薄子夏抹去脸上泪痕,语带哀戚地问道。
袖女人看了她一眼,目光中似是有些怜悯,但随即就垂下眼睑,不晓得在想些甚么。
如果不是昨晚被一场雨担搁了,如果不是她在庙中过了夜,如果薄子夏连夜赶回了厉鬼道,她现在也必然和这些人一样了。
薄子夏抹了把眼泪抬开端,见严玉楼手中提着篮子,内里盛了红红黄黄素净的花草,而她盛饰艳抹的面庞则比花朵更加妖娆。
“道主昨晚将三个护法都遣了出去?为甚么?”薄子夏问道。
薄子夏没有回绝。她的头发晕,恶心得想吐,过分激烈的刺激,反而让她在一时半刻中连半点眼泪都流不下来。其别人都如许惨死,暴尸荒漠,只怕师父也凶多吉少了吧……是甚么人一夜之间就将厉鬼道灭门?厉鬼道行事向来谨慎谨慎,向来未曾竖敌,遑论灭门这类惨事……
“我……”薄子夏要说话,眼泪又止不住地落了下来,落到严玉楼手中花篮的花瓣上,“厉鬼道的人都死了……连师父也……”
满山沉寂,只要溪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恍若隔了几个天下。她走了几步,血腥味中人欲呕,薄子夏以剑支撑,才不至于腿软坐倒在地上。
薄子夏点头,说句“晓得了”,便回身向山下走去。她闭着眼睛,却感觉血的气味铺天盖地而来,心脏也沉甸甸地疼着。每走在山路上的一步,都像是踩着棉花普通。
袖女人打断了她:“只为薄子夏一人,值得吗?”
“子夏,我问你,你在外埠可有别的亲朋之类?”袖女人低头咳嗽两声,问道。
“薄子夏已经走了吗?”阿谁女子又问道。
“如何?”薄子夏的声音在颤抖。她已经猜到了答案,但是在袖女人说出来之前,仿佛都还要转还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