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长生低叹一声,心道公然如此。
他见展龙离了配房,一跃而至楼下,又转过身来,候着他一道外出。红日高悬,光辉灿烂,泛金的日光落在展龙一身如雪素白的深衣上,模糊生辉,有若冰雪的天仙,嗜杀的恶神合二为一,正悄悄望过来。
戒面符纹密布,早被抹去了神识,展长生朝此中一扫,只见灵石仙草堆积成山,宝贝琳琅满目,光灿刺眼。他一时候便有些茫然问道:“师兄,这莫非是你的乾坤戒?”
他见金羽雕黏黏糊糊不肯拜别,终是不耐,上前揽住展长生肩头,将这一人一鸟隔分开来。
眉心间地点名唤紫府,乃是神魂居处,于修士而言,相称首要。
器灵认主,本有三层,第一层最浅,不过是各取所需,仆人助器灵炼化进阶,器矫捷答应仆人利用,此谓器誓;第二层更进一步,器灵自发护主,结为联盟,此为灵誓;第三层却世所罕见,恰是如斩龙枪这般,立下命誓,要代仆人受人间统统苦厄。万物有灵,灵皆惜命,谁肯等闲为人替命?
展龙现在却举重若轻,顺手便替他收了,那命誓竟能连通二人灵力,令木简视二报酬一人不成?
他连道罪恶,忙拾捡起来,拂去阵盘上的浮灰,模糊记起危急时候,阵盘中有人影现身,将潘辞劈脸盖脸怒斥了一顿。现在看来,仙器择主,选了他展长生,而非那唐氏先人。
从压迫束缚的血契换作了护佑忘我的命誓,当初相遇的二人,谁也未曾预感到本日。
展长生勾住下滑衣衫,利落跳下床榻,不由蓦地刺痛袭上来,腰膝一软。他身形微晃,仓猝扶住一旁木柜,吃紧运转灵力,待酸痛散去,便昂首瞪视展龙,神采中却只要震惊,颤声道:“师兄,你何必做到这般境地。”
幸亏展龙冷哼一声,那金羽雕顿时噤声,双翅奋力扬起,刹住了进步势头,最后勉勉强强停在展长生面前,只激起一阵暴风,方才哼哼唧唧低低头,想要往展长生肩头磨蹭几下。
白云苍狗,物是人非。
他将银戒抛回给展长生,又道:“并无甚么惊世奇珍,只好留给求学谷中世人。”
魔枪龙形,天然远比那木扼要快上数倍,展长生欣然一跃而上,立在后颈处。那黑龙稳稳升空,全无半点闲逛,便径直朝着求学谷方向飞奔而去。
展龙却不管贰心头烦恼,身形恍惚,化作了黑龙形状,微微垂下头颅,沉声道:“上来。”
不过半盏茶工夫,目睹得这庞然大物便垂垂缩小,化作一尺长的小雕,眼神闪闪发亮,振翅往展长生怀中扑去。
小楼外模糊一层暗金光幕,此时减淡,缓缓消逝无踪。剑域樊篱一除,一头巨大金羽雕立时自半空砸下来普通直冲而下,微弱冲势先声夺人,竟将展长生撞得踉跄后退两步,只觉头顶乌云压顶,仿佛半座小山排挤而下。
金羽雕亦是通达,顿时对劲洋洋鸣叫几声,飞身一跃,两爪紧紧抓住展永内行臂,趾高气扬起来。
金光散去,周遭规复如初,唯有展长活力味哭泣,粘膜扫舔胶着的声音模糊响起。
这倒是四周并无灵魂的征象。
那阵盘却暮气沉沉,毫无动静,反倒有一枚银戒自阵盘下滚到展永内行中。
待路过永昌清河村时,二人落下。那村落荒凉了好久,早已埋葬在兴旺杂草间。幼时所住的茅草屋,与同村火伴、小妹戏耍的晒谷场,娘亲洗衣的青石台,全被一片深绿袒护,未曾留下分毫陈迹。
展长生轻拍它鸟喙,感喟道:“妖禽莫非不会变形?”
金色环状灵光垂垂分散至二人满身,伴随婉转清响,仿佛自亘古就存在至今,层层闪现,层层收束,没入皮肉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