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长生自认本身到处谨慎,却不料夏元昭察看入微,犹在他之上。他见夏元昭神采温和,也垂垂安下心来,反问道:“将军若对我生了狐疑,为何仍允我参军?”
展长生不由一愣。
展长生正检察通往天孤城的堪舆时,俄然记起一件事,忧心道:“若我已拜入屠龙神仙门下,难道入了修仙之门,要受明河之誓束缚?”
展长生坐立不安,只得在桌旁空位上来回盘桓。营帐外马蹄声如急雨,奔腾不断,如临大敌的氛围呼之欲出。他在军中历练虽不敷一年,却也晓得,定然有大事产生了。
神识中模糊传来展龙高兴之意,这魔枪念了好久,现在终究得偿所愿,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展长生只道:“既有明河之誓,若要与天孤城为敌,自是做个凡人便当。师兄,此事我自有筹算,断不会误了你。”
夏元昭肃容道:“如此甚好,长生,我要你潜入天孤城。”
万年前神魔大战,三界百姓伤亡惨痛,凡人几乎灭族,妖魔死伤大半,就连修仙者也相互残杀,不但扳连无数百姓丧命,更连累多量天赋陨落,三千年内竟无一人得以渡劫飞升。
夏元昭治军松散,铁篱营更是精锐,如得了休沐,最迟卯时便须归队。展长生踏入大门时,点卯鼓堪堪响起,他暗道一声幸运,忙同那卫兵伸谢。旋即不敢迟误,径直去寻阿夏。
展长生颤声道:“将军……为何要派人盯梢……”
三界痛定思痛,仙、魔、妖、鬼、人各族堆积在化外之域同人间界交汇的明河之畔,定下盟约:凡入修真一道者,尘缘断绝,不问俗事,可互通有无,不成摆布战局政事,更不成在人间界以神通谋财害命。
他立时翻身滚退路边灌木丛中埋没。
侧营内一条长桌,几个木凳,别的唯有一盏油灯高悬帐侧,油脂差劲,披发阵阵臭气。
展长生一怔,阿夏却持续道:“赵中本来姓夏,同我都是王府家仆出身,随殿下镇守西北。我习武,率铁篱营随军交战;他从文,设法混入天孤城做了细作。此事不成传入第三人耳中,若他问起,你只需说一句:是小小叫我来的。”
阿夏双眉英挺斜长,双眸灿若明星,笔挺谛视展长生面庞,沉默半晌方才道:“天孤城北,有一家南北通杂货铺,掌柜姓赵,名叫赵中,如果走投无路,去寻他或可助你。”
展长生途中又喂了老雕两枚下品灵石,方才听他断断续续说完。他只道那场残杀已是人间悲剧,却不料竟不太小弁言曲。一时候只觉遍体生寒,他毕竟是个凡夫俗子,不肯做千古罪人。心中不免抱怨胡岩风堂堂世子,竟做出杀人夺宝的行动,一时却又怨展龙冒然行事,多肇事端。
展长生两手抱拳,恭声道:“我与魔军势不两立,将军固然用我。”
展长生悚然一惊,心头掀起滔天巨浪。
帘外便又有一男人入内,三十出头年纪,个头肥大,灰衣灰发,五官浅淡,显得边幅浅显,上前见礼,“拜见将军。”
展长生便上前见礼,夏元昭一撩袍摆坐下,沉声道:“出去。”
那日攻打长宁不敌,溃败逃窜,路过清河而屠村的魔将,应是十二影卫当中的一人。
展长生自三丈之高落地,饶是行动健旺利落,仍旧收回一声轻响。
他领了密令,便拜别夏元昭,去筹办解缆之事。
展长生惊奇不定,才欲开口,夏元昭已抬手制止,先令灰衣人退下,方才正色道:“灰炎乃是我部下得力的标兵,你竟能摆脱他盯梢,当真叫人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