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师妹不过比她小了两届,常日里倒是活泼跳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向来不粉饰本身的情感,高兴和不高兴都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也正因为如此,她是梨园子里公认的高兴果,承办了秋色满园一大半的笑点。
李和田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这不废话么,还用你小子多说?”
“他说,我的唱工中规中矩,毫无亮点,”楚悠优苦着脸,脸上没卸的油彩衬得那张小脸透着说不出的委曲,“这类戏听了一遍也就到头了,绝对不会再买票进剧院第二次。”
“那我说了?”苏以漾半抱动手肘,手指微微曲起,在茶案上打起了拍子,恰是方才那出《西厢记》崔莺莺唱段的鼓点,“京剧的一场戏下来,鼓师是绝对的批示,打击乐和管弦乐的伴奏都得跟着你的节拍来,是不是?”
顾南乔收回思路,有点猎奇地开口:“他如何评价的?”
苏以漾漫不经心肠笑了一声:“这出戏是崔老夫人悔婚,崔莺莺月下听琴。这段唱词凝重含蓄,再配上矫捷多变的四平调,为的就是要表现崔莺莺当时的感情窜改,至于其他的,可就都是后话了。”
李和田一扬眉,语气不明地说道:“人家小楚这出戏唱得好好的,你如果不叫停,保齐顺顺铛铛地唱完,那里勉强了?”
“他说,本来我唱工不凸起不算是最大的题目,这出《西厢记》靠着灵气还能勉强撑撑场面,”楚悠优叹了口气,而后话锋一转,“但架不住被条条框框拉扯一起,最后只落得不好不坏,至于亮点,抱愧,还没听到亮点就忍不住叫停了,以是真的没听出来。”
就比如方才那出《西厢记》,李和田对楚悠优的演唱风俗不算熟谙,平时私底下和她也少有磨合。门外汉或许听不出来,但是真如果里手挑弊端,李和田还真是甚么话都说不出来。
“南乔姐,你看看他这张嘴,是不是太能说了,并且还莫名有事理似的......以是,懂我给你电话时候的表情了吧,”楚悠优不晓得顾南乔庞大的内心窜改,自顾自地低声感慨道,“我是完整说不过他,你都不晓得他如何评价我的唱工的,太伤人了。”
苏以漾没有把这场说话当作纯真的分辩或是炫技,反之,他每句话都是有的放矢,时候留意着秋色满园几位教员的情感窜改,不动声色间就已经掌控了上风。
“正因为无功无过,我才叫停了不是?”
“你另有甚么想说的?”李和田沉着脸,冷哼一声。
“如果光论李教员的演出技艺,方才那台戏你打的板鼓一点弊端都挑不出来。”说到这里,苏以漾语气一顿,又再持续说道,“只不过嘛,你和那位小青衣的共同真是让人听不下去,她演她的,你打你的,整场戏下来纯是靠你的技法来撑着,一丁点默契都没有。京剧这门艺术,内行人看热烈,熟行人看门道,那我想问李教员,你自个儿说说秋色满园演的戏,台下观众们的喝采,有几分真几分假啊?”
李和田方才这句话,明面上像是在替楚悠优分辩,但实际却留了很大的余地。他没有直接把话说死,或是一味地回击些甚么,反倒像是承认了苏以漾点出来的题目,大有几分想要磨练苏以漾,看看以他的眼力究竟能看到甚么程度的意义。
还真不怪楚悠优没话可说,人家苏以漾的话不入耳是真的,句句都是大实话也是真的,实话常常都不好听,特别是有才气的里手一针见血的指导,那就是句句戳民气窝子了。
顾南乔出去的时候,苏以漾正在和段鸣山说话,她不好直接打断,便干脆坐在一旁听着,筹算找个合适的机会见缝插针,替楚悠优把场子找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