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记药铺中,氛围沉凝。
倘若说中宗一朝是坏了军队的民风,那穆宗一朝就是打倒了禁军的骨头。穆宗天子即位后,志大才疏,老想着把他爹中宗留下的乱摊子管理好,来个拨乱归正,可这厮操之过急,又刻忌寡恩,纯粹病急乱投医,大梁经济缓慢萎缩,加上滥制铜钱,禁军月俸大不如前,再算上官员层层剥削,贪吃饷银,到兵士手中的军俸少得不幸,甲士们为了哺育妻儿后代,不得不开端大范围的“吃空饷”,且对国度并无恋慕之心,底子不肯赴死一战,在梁邶战役中,更是逃兵如潮。
岳胜就是在这类背景之下,入了神武军。他一近七尺的精干男儿,从小使得棍棒,练就一身好技艺,暮年揣着报国志,一腔热血,参军参军,仰仗着过人才气,谋了个把总之位,却不想下属压抑,混了个五六年,还得不到升迁,这让得有很多军功的男人憋屈不已。
岳胜咬牙,眼眶一红,嘴唇青紫。忆昔日,自个儿仗义疏财,广交良朋,左邻右舍谁不道个好?今番年灾月厄,撞了上人,吃了一场屈官司,连带着部属也蒙难,才晓得世道不公,腹中苦水早变成了汪洋,没个宣泄地,便始终积存着。
由此,岳胜家中风景可想而知,老婆并三后代,住着两间草棚子,好些年没添新衣,内里尽搭着补丁,每顿饭都是清汤寡水,没个荤腥,委实不轻易。
“你便是神武甲士,为何这幅打扮?孰不知文有章法,武有军规,你扮作这般惨痛形状,岂不坏了端方?”萧暄按捺住不解,皱了皱小鼻子,小大人般瓮声瓮气道。
岳胜只当萧暄这位小少爷是个早慧通世之人,有甚么难言之隐,也不勉强,当即报了职位,算是尽了情意。
岳胜听了这一席话,心下很不是滋味,重重叹了一口气,便转过身去,不再言语,只把那满腹牢骚淹肚里。
房间当中,氛围沉默而奇特。
可当萧暄瞅着岳胜粗陋的穿着,剑眉都快拧成麻绳了,这岳胜身上的官袍好些年未换新了,先前替他收下的战刀也是锈迹斑斑,年龄不小,再赶些光阴,怕是只能作一堆废铁了,另有脚底的鞋子竟是高耸地张了口,这成何体统?一个堂堂七品武官,这般寒掺,不是徒增大梁笑料吗?
“不知小哥名讳唤何为么?是哪家府上的?今儿问了然,咱今后也好深思着报恩”,岳胜再次拱手诚意道,公开里更加猎奇萧暄身份,这个小哥怕是不简朴。
萧暄闻言一怔,按梁朝兵制,天子之卫兵,以守京师,备征戍,曰禁军,而神武军但是响铛铛的三大禁军之一,常日里谁不是高看几分?这只禁军向来是皇家供应俸禄,短了谁的也不会短他们的,兵部每年砸得百万两雪花银就是干这个使的,这几十年下来,凭地惹人眼红。
而另一头的岳胜亦是悄悄打量着萧暄,测度她的来源。照他看来,萧暄虽只是一幼嫩小儿,身上衣服亦不过浅显繁华之家,算不得有权有势,但生得姣美清秀,那眉宇之间透出的竟是一股子华贵,举手投足自成气度,小小年纪,这般形状,可不是平凡人家熏陶出来的,多数乃士族后辈。
萧暄见此,大为光火,像被爽在半空,好生难堪,“你有冤便报,有忧但讲,就是交了扫把星,坏了运道,只要行的端,走得直,总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现在却似个丧夫的小媳妇,自哀自艾,怨天尤人,这般颓唐,早就失了勇劲,没了兴头,将来可有甚作为?配得起神武军官一职?”
扯了扯衣角,萧暄灵机一动,忽地想到一人,兵部侍郎赵瑛天。此人暮年乃是拜在父王门下,升迁后便入了六部,做了三品大员,眼下借他的名头可震一震岳胜,套出些话来,连带着得了一护身符,查证此事也有了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