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乃是昔日吴王张士诚的都城地点,歌乐管弦,草木楼台,江南之秀,聚集于此。吕柳师兄弟二人,十几年前都在张士诚部下为将。是以柳少阳幼年之时,跟着父母住过其间,待到这些年跟着吕子通年长历练,又切身来过几遭,城中风景,多也熟络。现在听莫雪茵说要进城过夜,当即欣然呼应。两人筹议安妥,赶马驱车,径从北门而入。
两人这般分坐床头榻尾,寂然很久,唯有雨声噼啪传来,绵密不断。蓦地惊雷之声乍起,天涯数道闪电破空直下,与桌上灯台的烛火微光相衬,映得屋内顷刻几明。
这时屋外雨水越下越大,滂湃如注,渐成瓢泼之势,随风飘洒,好似建瓴屋上。房瓦拱檐,声声作响。
柳少阳见她运功已毕,这才转过身来。他此时除却浑身微有麻痒之感,再无半分不适。默运玄劲,只觉内功修为大胜往昔。欣喜之下正要出言相谢,却见少女抱膝坐在床头,侧身眸视门扉,只是怔然入迷,粉颊绯红,沉默不语。
但觉一股暖流从背脊要穴透入,本来存余的玄火真气与之交汇相融,半晌化作股股温凉之气。与周身血液合在一处,缓缓流过浑身周天诸脉。
莫雪茵却不知柳少阳曾有这等变故,瞧见城中气象希奇,引发少女心性,多与他言语说道。柳少阳心神不宁,神采怅惘间,只是随口漫声而应。
莫雪茵沉吟道:“前些日子未能与你细说,那孙老道一派掌门,内息真气好生了得。若非修为与他相称之人,委实难耐这逼入体内的异体真气。医理常言道:‘气为血帅,血为气母。’如果内息之气混乱,实有性命之虞。”
她说到此时,面孔微微一红,顿了顿方才缓缓道:“少阳哥,那一日你重伤几死,全因‘气热则行’,体内真气窜行,百脉撕扯。玄灵姐当时求我救你一救,我便将体内阴寒真气导入你经脉当中,冒险一试。”
莫雪茵几步走到近前,将他扶回床上,本身也在榻边坐了,轻声道:“少阳哥,白日里瞧着你好活力闷,想是内息不畅,心中沉闷,我这是过来瞧瞧!”
柳少阳这几日本就心中有疑,听她提及此事,旋即问道:“莫女人,自打我前些日子醒来,自发体内淤积的异体真气散去大半,余下的已然未几。本觉得再过些日子,天然都能消逝开来。可这几天畴昔,多次运气调息,那股阳刚之劲却还是亘之不去,半分也何如不得!”
柳少阳听在耳中,晓得其间真意,当即运起玄功,将体内真气运转周天。那汇在一处的异体阴阳二气,合着柳少阳本身修行的真气,通过脏肺腑肾,扫过手足十二端庄,又缓缓涌入奇经八脉。几遭之下,几次圆转于端庄、奇经之间。
当下与柳少阳相商道:“少阳哥,我们这些日子只顾赶路,遇见府镇多是绕城而过。现在走了这么远,飞鹰帮和龙虎派的人想必是寻不来了。不现在天就歇在这姑苏城里,明天再往前走吧!”
莫雪茵说了几通,瞧出柳少阳心境不佳。只当是他忧心内伤难痊,倒也不觉得意。当即在路边寻了家堆栈投宿,叮嘱店小二腾了相邻两个单间,又让把茶水餐饭送到屋内。
柳少阳在房内用了饭食,正坐在床之上闭目调气,忽闻房门吱呀响动,灯烛掩映之下,睁目睹是莫雪茵排闼而入。柳少阳瞧着是她,起家下榻道:“莫女人,但是有甚么事么?”
这般游走之下,常常流过维跷带督六脉,到得冲脉之时,这股异化之气便强得几分,而后丝丝流入任督二脉的阴阳气海当中。
此时天近蒲月,芒种时节,群芳摇落,花神退位。依着民风,水乡城里树系彩线,花饰宅邸。府民百姓花枝为轿,绫罗成旗,街井集市,熙熙攘攘。少顷,天上淅淅沥沥,下起蒙蒙细雨,垂垂噬去天涯残阳。雾水环绕,如卷珠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