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旧年代，学徒和徒弟还签存亡状，学徒被徒弟活活打死，也是白打。
开端，常贵防备着，怕董润祥给他下药，怕着了他的道，但芳琴给他交了底，说：“他不能种的地，你替他种了，你受累了，他不该谢你吗？”而后，常贵便不怕董润祥了。
刘麦秆舔舔嘴唇说：“好好学，等你有钱了，每天给我买一碗炒面吃。”
班子里开集会事时，姚师发言了，说我们都人高马大的，本身不能倒水换衣服？还要人服侍，像个寄生虫一样糊口？
芳琴拿来和谈，刘爱雨仓促扫了一眼，签了名，摁了指印，就没刘麦秆啥事了。
芳琴是唱青衣的，早几年也红过，这几年，班子里来了几个年青的，她就唱得少了。
刘爱雨却不信邪，坚信本身会是第三个红透天的角儿。
如果呆在家里，三年时候，养两端猪、放几只羊也有效益；在梨园子熬三年时候，长不了几斤肉，再说，人肉也卖不了钱。
伶人，那是下九流，上不了台面，入不了族籍，能像秧歌和梅子，唱出花样来，就咸鱼翻身、鲤鱼跳龙门了；唱不出来，一辈子背上个坏名声，像头上顶着一个尿罐，臊气冲天。
刘麦秆说：“不嫌丢人？”
刘麦秆父女找到董家大院，刚好梨园子在家，他们刚从北塬返来，北塬的李世昌先人重修李氏家庙，请了七天七夜的戏，这一次，赚得钵满盆满的。
芳琴带她，听她唱了一段“家住陕西韩城县，杏花村中有故里”，说嗓子能够，但无根基功，唱戏不但是会唱，另有很多门道。
两人台上眉来眼去的，台下就搂搂抱抱，假戏真做，董润祥睁只眼闭只眼，仍然和常贵称兄道弟，一块儿喝酒。
董家班子有二三百年汗青了，他们不是本地人，康熙年间，从关中西府一起逃荒到宫河镇，因唱了几天戏，被宫河人所爱好，热忱挽留，就此扎了根。
秧歌和梅子，都是洪河川大名鼎鼎的人物，每次回家，县长书记争着请用饭，祖宗三代都脸上有光了。
班子休整几天，以后去前川的张三万家，张家老爷过世了，订了三天三夜的戏。
刘爱雨挑选了流落无定的糊口，让刘麦秆心底苦楚，难受了好几天。
常贵，一个唱了几十年戏的须生，竟然教唱青衣的刘爱雨吊嗓子，嘻嘻哈哈、摸手摸脚的。
镇子后的山头上，耸峙着一座六角形砖塔，传闻是北宋时修的；北宋太宗期间，杨家将在此驻守，抵当辽国的进犯，一次大胜后，砌了这座塔，以示记念。
当初斗得天昏地暗的一对死敌，现在倒成了无话不谈的闺中老友，真是奇特。
刘麦秆懊丧透顶，脊梁上盗汗冒出，原觉得刘爱雨有甚么锦囊奇策，却本来是揪住耳朵擦鼻涕，乱扯。
按端方，新来的学徒，要干班子里最脏最累的活，开演前，要给各位徒弟们泡茶倒水，清算戏服、筹办扮装用品；唱完戏后，要清算摊子，演员脱下来的打扮，要清算入箱，刀剑、帽子、幕布、锣鼓家什放在呼应的位置，临睡前，还要给徒弟们端洗脚水。
拉板胡的姚师，教刘爱雨背唱词，两人不厌其烦地，伶仃对刘爱雨言传身教。
走了十几里路，刘爱雨气喘吁吁，抱怨刘麦秆有车不坐，恰好要用两条腿，不自量力地去测量几十里山路。
何采菊小时候学过几年戏，说最难的是练功，每天早夙起来，冬练三9、夏练三伏，练功稍有不到，徒弟的板子就打下来了，屁股每天被打得肿起老高，用饭时只能站着，不敢沾凳子的边，睡觉时，得侧着身子睡。
背唱词，一大段一大段，得背得滚瓜烂熟，徒弟发问，背不上来就罚，三伏天，光着脊背被太阳烤；数九天，头顶一盆水，跪在风道里，北风如刀，能把身子割出千百条口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