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到西间宴息处,还能听到夏鸢笑声道,“……现在喊您世子另有些不风俗,还是喊大少爷亲热些。”
此时,外袍下摆处的破坏已然不见,在那锁边处用同色丝线细细的绣了一排沧浪纹,而那处破坏则被人绣上了一簇卷起的浪花。
听到夏鸢如此说道,曲莲点了点头,自她手中接过灯笼便道,“你随我来吧。”
一眼望去,却感到非常不测。
曲莲沉默下来,与他隔桌相视。他声音凛冽,如同金石相锵,那剑目星眉间更是迸出凛冽寒意。半响,曲莲轻声喟叹,“世子何必如此。你我身份之差便似人间六道之别。若非这乱国之祸,又如何有这阴阳不对?出京前曲莲便已禀告夫人,待分开都城后便会分开,自此不管存亡便与候府、与世子无关。至于曲莲身份,世子信或者不信,又何必固执……”
这一觉少有的睡到了天涯放亮,裴邵竑展开眼便感觉神清气爽。这些日子他几近没有安睡一日。到底是年青力壮,不过一日安眠,便将十几日积累的怠倦一洗而空。
本日虽是月初,天涯不过一轮弦月,但他自小耳聪目明,却也一眼看到曲莲此时正在院中。她就那样跪在青石板的空中上,面前放着的香炉里燃着三根细香。
她这般温言软玉,却又不似那些婢女般言语间带着寒微。似是好生安慰尽是体贴,细心一揣摩却又感觉她不过是敷布曼衍。裴邵竑不由有些心冷,怠倦这一刻倒真的翻了上来,他低头挥了挥手,低声道,“你自去吧。”
“世子自京中而来,可晓得……”曲莲顿了顿持续问道,“可晓得宫中景象?”
“曲莲便曲直莲,不过候府一名灶下婢女,世子何出此言?”
裴邵竑闻言沉默了半晌才道,“半月前,坤宁宫大火,许皇后与十余名侍人皆殒身。她,已然薨了。”此话一出,他便立即看到曲莲猛地瞪大了眼睛,那双眸子中的沉寂一下子被击破,仿若一颗石粒掉入无波深潭,荡起层层波纹。
“不过末藐小计,世子言重了。”
曲莲自发这些与本身没甚么干系,便低了头还是修补着那件袍子,刚在那边角处绣出一条浪纹,便听那边夏鸢有些委曲的说道,“奴婢原就是您身边奉侍的,不畴昔了夫人身边三四年工夫,大少爷怎就跟奴婢生分了。不过奉侍您用顿宵夜,又有甚么打紧。”
“是前岁冬至月。”曲莲回道,抬眼看向裴邵竑的目光,无波无澜。
曲莲有些不测,却未曾多想。谁想待那夏鸢出了院子,裴邵竑却扬声唤了她一声。
见她起家,裴邵竑忙闪身悄悄合上窗棂,待到躺回床铺之上,便有些反侧,心中想着她不知在祭拜何人。想起她方才扣问许皇后之事,不知是否又与许皇后有关。思忖好久,终是没有抵过周身困顿,倦意垂垂袭上,便沉沉的睡了畴昔。
现在看来,她面色莹白,唇色红润,眉如远黛,目似点漆。即便不施粉黛身着素衣,也堪得上是个美人。更首要的便是她这份宠辱不惊的沉着,毫不是小门小户能养出来的女子。
曲莲放下战线,走出西间,便看到夏鸢左手提着灯笼右手提了个食盒走了过来。见到她后,夏鸢福了一礼,柔声道,“大奶奶安好。夫人说世子这几日途行劳累,且晚膳吃的又少,便让奴婢做了些宵夜。哦,方才我去外厨房的时候见着了松哥儿,他说今晚跟翟保护一起睡,让你不必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