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处天然是有的。”那掌柜闻言便是一笑,眯了狭长的眼睛,捋着髯毛道,“一日也是五两银子。”
这竟是个军户人家,妇人的丈夫被庐陵王征了兵丁,此时正在北直隶外兵戈。家里没了依托,此时只剩个半大的孩子,日子自是过的非常贫寒。曲莲身上此时也没甚么财帛,出府时本也没戴多少金饰,被掳后一起在马背上颠簸,发髻里便只剩那支金簪,此时也被她用来戳了贼人。此时见那妇人与少年都有些面色饥黄,心中倒非常不忍。
不及考虑,那人便已行至跟前。
那少年这般才再不推搪,只一双眼睛中便含了泪,见曲莲温笑着看他,便有些红了脸只用那短了一截的袖子胡乱的擦了脸,便推着那独轮车离了医馆。
借着那暗淡的灯火,曲莲看着这独一一桌一椅的屋子。
那妇人将曲莲和丹青安设在西配房内,又让那少年端过来一盏油灯。
心头便一下子清了然很多,现在比之前不是大好了吗?不过是过了几天繁华的日子,便忘了曾经蒙受的磨难吗?
曲莲闻言便感激一笑,只从瓷碗中取了一个红薯,掰了开来,小口的吃着。见那妇人在桌边坐下,便提及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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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莲身上发软,只在那椅子上坐了下来,朝那妇人勉强笑了笑道,“多谢嫂子收留,我们只歇一晚,毫未几打搅。”
那骑在顿时,目光紧紧钉在她身上的男人,竟恰是裴邵竑!
那妇人见曲莲这般说,只懦懦的应了一声,脸上还带出些悔意。
曲莲心中刚松了口气,又想起了丹青,便又悬了心。那掌柜此时倒有些眼色,笑眯眯的指了一个小子带着曲莲去了后院。
这一回那妇人倒是点了头,游移道,“往南二十里便是镇子。”又道,“只是那镇子只要一家医馆,诊金……诊金宝贵的很。”曲莲心中一沉,又想着此时若返回庐陵,恐丹青便要丢了一条小命。无法之下,便只得先带着丹青去往镇上救治。她想了想,便用身上的缂丝褙子跟那妇人换了件粗布印染着青花的袄子,要带着丹青去镇上。
那医馆很有些冷僻,此时只要一个掌柜坐在台前打着打盹,见出去两人,还推着个半死不活的小女人,立时起了身,上前来扣问。又见那小女人烧的满脸通红,便知她到了紧急的关头。还未等曲莲开口,便伸了一只手道,“五两银子!”
进了内屋,曲莲环顾了下四周,瞧着此人家很有些家徒四壁的模样。妇人的粗布褙子上摞着很多补丁,少年身上的短褐更是短了一大块,暴露了长长的一截手腕和脚腕。
这才晓得,此处竟已出了庐陵,到了汲县,细细算来已经间隔庐陵有百里之遥。
少年也不吭声,回身便出了配房,未几时便端着个破了口的瓷碗,内里放着三个拳头大的红薯。
见那少年怯生生的拉着她的衣袖,抬眼望着她。
那掌柜闻言便嘲笑了起来,“这丫头眼瞅着不过几个时候的事了?一条命还不值五两银子吗?”
正想着先买两个包子充饥,人已走到那食摊跟前,却听到身后远处传来的马蹄声。
见店主到了,那中年大夫只点了点头,傲声道,“没甚么大碍,等服了药,就能散了热。单身上这伤,恐怕要养个几日,三五日的工夫吧,每日换一次药。”曲莲见他说得笃定,又见炕上的丹青神采已好转很多,又见那小子敷药裹伤非常的敏捷,心中终是安稳了几分。
晌中午还在两边摆摊的商贩们此时大多已经清算了摊子分开镇子,此时还留着的便是些出来摆卖小食的摊子。曲莲在街上低头走着,正想着该给丹青寻些粥食,恰身边的食摊上一个年青的妇人翻开了蒸笼,一屉还冒着白气的包子便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