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父亲。”李岫说得清楚，也记得明白，父子二人早有规定，凡事触及朝政之事，不管何时何地，李岫必必要尊称其父为“大人”，其他时候，则可随心所欲。
李林甫举头望着被烛光染红的书厨，回眸问道：“岫儿，你可知为父为何不教你读书？”
“儿明日一早便派人驰名片探。”
李林甫轻哼一声，不觉得然道：“我儿好高骛远啊。”
李林甫犹疑半晌，李隆基却俄然近乎吼怒低吼道：“这是朕的天下，还是王公侯爵的天下？是你不敢说？还是要朕来替你说？”
“圣君在上，乱世当空，为官至此，棋子也一定不好。”李林甫拾起李岫放在膝上的《左传》，悄悄拥袖口擦拭着书卷上的灰尘，重新递给李岫。
“是。”李岫谨慎翼翼端起紫砂茶壶，时不时昂首望着父亲莫测的脸。
“嗯，再备几车扬州土产，明日朝会后，我亲身委人送至内侍省。”李林甫双手捂着烛火，脸上阴笼一片暗中，自语道：“本日起，府中谢客不见，为父是进是退，在此一举。”
“谢陛下，谢阿翁。”李林甫掀起绯袍，低头请安高力士，缓缓坐在圆凳前沿，脸上溢着多年未曾有过的得志，又道：“陛下，冗官裁剪，内政节流，名义上是两件事，实际上则不然，此事行动小了，如隔靴搔痒，毫偶然义；动乱大了，朝中亲贵集结起来，闹出乱子，反而得不偿失，说直接些，就算剜肉补疮，既要剜得心折，也要补获得位。”
偌大的书房中只点了几根两指粗的红漆烛，火亮当中，墙壁渗着赤色。李林甫与季子李岫对读于烛光之下。书房与府邸开阔宏伟的其他房屋截然分歧，狭小而空旷，书房以外，数十米以内无人，书房当中，烛火所映之处，也没有甚么像样文物安排，除了简朴的笔墨纸砚，空无灰尘的书架之上，乃至连几本书都没有。
“烫，慢些。”李林甫不看李岫，盯着茶杯叮嘱道。
李林甫面露戾色，明显是对李岫沉不住气的性子不满：“裴耀卿当世算盘，漕运诸多难处，为父尚能看破，他就不能？”
“大人？”
李林甫：“屯田劳民，必定滋长力役，张九龄所屯水田百亩，须征丁五千，充一年正役。依唐律，百姓每年须退役二旬日，原则上避忙争闲，若张九龄三月春耕，征役置屯，人手不敷，必定强征，到时农户得空顾田，朝廷水屯虽有收益，百姓私田却深受其累，如此本末倒置，民怨沸腾，本地逃户滋长，河南来年税收缩减。到时国库空了，不消御史台参奏，户部的人就撑不住。”
李岫：“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大人。”
李林甫一改昔日谨言慎行，再拜后，拔直腰背，放言道：“这桩差事，开罪贵族只是开端，倘若不能立竿见影，臣觉得，陛下不如不做。”
“这件事，没那么简朴。”李林甫语速极慢，沉吟半晌，悄悄望着略显失落的儿子，走近跟前冲动道：“如果普通政令，在其位，谋其政，为父也不会谏言，更何况此次？奉告你，为父，张九龄，裴耀卿，不管是谁，国政失利，都有退路，唯有一小我没有退路，那就是皇上。皇上比谁都明白，不管漕运，屯田，内廷节流，都是在拿国度名器豪赌，成了，造福百姓，都是臣子之功；败了，天塌下来，皇上一人独扛。”
李岫双拳紧握，整张脸被烛火染得通红，身子前倾接过书卷：“大人但是留不足地？”
李林甫脸孔不悦道：“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