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孝直摇着头,确信无疑道:“两朝三帝,皆出兵高丽,当朝国库充盈,远胜百年之前,天子又怎会弃高丽而不顾?天子既已封禅,如此千古之功,怎能错过?现在西北初定,南和六诏,吐蕃拉锯,朝廷必出兵讨伐高丽,然北有回纥虎视,中有契丹梗阻,朝廷欲取辽东,必先屯重兵于蓟,以雷霆胜势,灭契丹,阻回纥,破辽东,过鸭绿,直剿高丽三京。如此一来,蓟中成藩,时之迟早,然西南吐蕃掣肘,雄师难以东进,久而久之,东北不战,其地必乱。”
文若酒水下肚,也少了些许严峻,拍着大腿,兴趣勃勃道:“文若求之不得,乐意之至。”
“老朽疯言疯语,公子不必介怀,只因公子方才所肯,与老夫所求不谋而合,公子既要盖头换面,何不秉承族长之位,带我氏族人避过灾害?老朽知公子谨慎,如此冒昧之请,难以接管,也在道理当中。”
一番话下来,陈文若听得瞠目结舌,一时之间,胸中百感,低头拜首道:“老先生这般赞缪,文若无觉得报,认了,唉!认了。”
文若听了,连连点头,虽不能参透全数,短时候内也有所归纳,问道:“现在国力强大,兵锋正劲,依老先生之言,五十年内,北境生祸,究其启事,是外族崛起入内,还是出师兵败于外?”
宇文孝直对劲点头,不加思考回道:“好!此事说来话长,你我渐渐说来。”说着,宇文孝直食指贴着髯毛,吃力深吸,收回一声长哨,这声音不响,九转回荡,很快就消逝殿内。少顷,宇文重从殿后侧廊走出,提灯擦着眼睛,一脸困意站在二人面前。
文若作揖,歉意萌发,赔罪道:“老先生,后生冲犯了,只是不知贵族近况如何?文若毛头小子,又如何助力老先生,还请明言。”
“文若若能做到,天然情愿,只恐力不从心,反而好事。”
“嗯。”宇文孝直认同似的晃着头,一把夺回酒葫芦,葫中酒水饮不净似的,咕嘟下肚,满面熟出精力,又言道:“老朽畸琐细骨,后事将至,然事关严峻,非能人所不能解,公子既不见外,老朽也不空谈。自北朝至今,我宇文氏族世居武川,任庙堂崩塌,也未曾有变,然隋大业间,炀帝征四夷,欲灭高句丽,宇文氏族自此分裂东西。居西者,仍聚于武川境内,北周皇室后辈居多,号为西氏;居东者,侧于营州以北,背倚契丹,以猛武以后为众,杂胡族九姓,号为力氏。宇文氏族分裂二氏,已有百十余年,二氏鲜有来往,无可复合,每逢战乱之秋,多能自保于难,然五十年内,天下裂变,东北之地,烽火四起,寸草不生,我宇文氏族将不得幸免。”
“高句丽?”文若嘴里嘟囔,想起大婚之时,都护府聘礼送来的雪参,方才有所印象,问道:“老先生,按常理而言,隋军十倍于敌,就算炀帝好大喜功,耽搁军机,也不该溃败至此。”
“老先生用几十年心血悟出此劫,定然不会有错,可文若心中迷惑,当今天下,朝廷屯重兵于西北,为何藩乱出自东北?”
“老先生,不成呀。”文若惶恐起家,摊手以拒,死力推让道:“文若一介百姓,岂堪如此重担?若稍有不慎,岂不害了老先生一族血脉?”
文若深感苦楚,与宇文孝直对饮一樽,温酒暖怀,心境稍有舒缓,续问道:“老先生几十年前复出为官,当年既已参悟此事,何不续以官身,告之族人,以求族人自保?”
文若双眼敞亮,泛着火光,自嘲笑笑,望着头顶章怀太子肖像,凝噎不语。
“前朝皇室?不成能,这不成能啊。”文若哽咽不止,警悟看着宇文孝直,额头流下冰冷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