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生挥挥手,饮下一口凉水,干脆按住文若手腕,大声慷慨道:“二位贤弟都是唐生仇人,有朝一日,唐生若能活着回到长安,定要好好报答二位的拯救之恩。”
“这还差未几。”卓雅心气傲岸,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方才混闹,不过是想摧辱文若一番,现在见他这般恭敬,心中已然气消,伸手俯身,将文若扶起。二人四目相对,篝火映托下,卓雅双目如浆,泛着朵朵烈焰,如火海般热忱,卓雅却见文若双目如死,眼色浑浊,毫无光芒,沉陷眼眶,凸出宽额,在暗影覆盖下,竟看不到一点色彩。
“做恶梦了?嗯?”卓雅双手垂膝,蹲如幼狮,半黏土渣的面庞凑了畴昔,笑笑说道。
“这丫头虽是粗人,可身上这股凌人傲气是装不出来的,绝非平常部族百姓所能有,不但如此,她仿佛对唐生格外亲热,竟似曾了解,可昨夜在府中,存亡攸关之际,唐生却不认得她,猜想此人定不是王府中人,戋戋草民,怎会与身居王府的世子这般相投?”文若默不作名誉着唐生与卓雅,竟发明二人连面相也有几分类似之处,不免暗叹这罕见奇缘。卓雅见文若望着这边,不安好气诘责道:“你不平气吗?”
文若艰巨感喟道:“这几日出亡,你我兄弟三人得以幸免,流亡当中,定有吐蕃残兵沿路盘问,若兄长身份透露,他们必定追杀,我等必死无疑;可若遇六诏河蛮之兵则不然,他们垂涎姚州已久,早想占为己有,四周降民,亦有本家,只掠而不杀居多。”文若重咳几声,喘了半晌才勉强顺出一口起来。
“裴兄说得不错,但我信赖,纵有千难万险,只要你我三人合力,定能逢凶化吉。”唐生捶胸,继而说道:“唐生与二位贤弟脾气相投,相见恨晚,只恨那六诏背信弃义,吐蕃几次无常,不能与天下百姓共享承平乱世,若二位不弃,唐生愿效仿前人,与二位结为同性兄弟,若能度过难关,此生有福共享,有难同当,不管今后贫繁华贱,皆以手足相视,毫不孤负,共为我李唐万世基业效命,不知二位贤弟可否情愿?”
唐生见二人斗得紧,一步上前递给卓雅竹筒,蹲下半身问道:“裴兄也是美意,卓兄不必计算,你我三人,存亡一场,磨难与共,裴兄也是为唐生安危着想,卓兄如果落落风雅,将出身安然相告,到时候我们将你送回故乡,一起上天然就免了很多曲解。”
“也不是大事,唐生只是不明白,为何贤弟要走险途,这么做,岂不是羊入虎口?”唐生小声问道。
“莫非是在说你本身?”卓雅寸步不让,上前瞪着文若,不依不饶。
半月以内,九死平生,杀妻避祸,落困孤城,人间再无亲故的陈文若早已身心俱疲,水土难服,姚州之地虽不比交趾气候那般酷热,但夏季已深,阴潮更甚,湿气瘴气,藏林遍野,再这般死撑下去,必引旧疾复发。
“年事多少,照实说来。”卓雅对劲地摆布晃脑,像个教书先生,奸刁问道。
三人在林中绕了半日,寻得一片被伐砍成桩的圆木树墩。卓雅可不想停下,玩得正努力呢,执意要走,唐生不顾尊位,上前挽留,却被文若拦下。文若知唐生担忧,冲他点点头,使了个眼色,让唐生先去歇息,本身则紧跟在卓雅身后。走了十米开外,文若俄然愣住脚,如树藤扎根般不再挪动半步。
卓雅听后,羞中带恨,不大的小脸收缩起来,咬牙切齿瞪了文若一眼,不平道:“穷酸冬烘,只会嚼舌根子,你如果有半点用处,怎就想不出一条前程?”
文若惊了手脚,伸谢道:“兄长在上,请受弟弟一拜。”
文若听得血热,浑身淌过一阵暖意,些许亢奋,见唐生不顾尊位,诚信以待,本想一口承诺下来,可不知怎地,蓦地想起父亲与西宁王当年之间各种,故而沉吟,堕入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