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是如许,百姓会以为,封山禁足的严令曲直览假借朝廷之名所下,他们会以为,曲览胆小包天,为谋私利,假传圣旨,不顾苍存亡活,百姓无可何如,只得哑忍仇恨,天然对其恨之入骨。”
“明知故问。”文若先是一愣,后是不悦,心想这故乡伙是诚恳矫饰,气道:“我还没出世的时候,你就在父切身边做事,你也晓得,父亲从不与我交心,我哪有您老跟他干系走得近?”文若将这个“您”咬得格外重,以示不满。
“以是说,这就是他的过人之处。”陈富拍拍文若肩膀,细说道:“自秦汉以来,蛮汉之间,纷争庞杂,已有百年,当今皇上不肯看到蛮汉反目,生起祸端,可皇上更不肯看到蛮汉互通,附逆部落,违背朝廷,曲大人恰是看破了这一点,才敢如此行事。”
“可否说于老奴听听?”
“你快说,只不过甚么?”文若的鼻子和嘴连起来就像个小猴。
文若思来想去,不吐不快,可又不能在这个家臣面前外露惶恐,丢了父亲朝廷命官的严肃,干脆他将计就计,以曲览为梗,一问道底:“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喽啰烹,待到天下无战事,恐怕曲览迟早是俎上鱼肉。”
“这如何能够?曲览但是连天子的面都没见过。”
时节正值仲夏,中午过后,交趾城中热气升腾,味似瘴熏,如蒸如煮。城中街巷,人丁稀少,污水淤积,地表坑凹,显是昨夜暴雨又至,尚未风干。几株败柳极像了彻夜未眠的兵卒,无精打采甩打着躯干,仿佛被下级扣了军饷似的怨气实足。雾霭沉浮,城东城西的阛阓甚是冷僻,商民互市,亦或军士巡巷,皆只是三三两两,毫无人气儿;平时嬉闹于坊间的孩童,碰到这类三伏天,也只能疏懒于水池边上,用泥洼洼的小手揪着鞭子,打着哈欠,倚着垂柳,吹着小风,懒得转动。
“莫非皇上也不管吗?”
说罢,这陈富还是悠悠呵呵,眼角的皱纹缩成一条树纹,快步走近,低头哈腰问道:“少爷恐怕另有话要说,这天枯炎热的,可否容老奴为少爷先沏壶凉茶,以解暑闷?”
“这我晓得。”文若点头晃脑说道。
文若双手伸展向天,如释重负打了个哈欠,不屑一顾看着面前奥秘兮兮的老头,抖了抖乌黑柔弱的手腕,信手从账簿中抽出一册,无聊地假装翻阅着,念念有词道:“难不成又是朝廷奥妙?这朝廷奥妙可真是很多,只不过有些奥妙恐怕已是满城皆知了。”
开元十九年,唐帝国边疆交州,岭南安南都护府。
“谢少爷宽宥。”陈富停顿半晌,抚须多少,拂袖抬手,表示摆布退下,随后啜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衰老镜洁的眸子在眉底下咕噜一转,淡淡说道:“少爷应当有所晓得,自古以来,岭南盛产金银,大唐开元今后,交州渐入富庶,吾皇万岁,圣明神武,除边患,平四海,和蛮夷,攘外族,欲成千秋大业,只不过,兵锋所向之处,不免有所涉及。”陈富低下头,眨了三下眼,测度着文若神情,见其听得来劲儿,并无恶感非常,持续说道:“两军对垒,将士厮杀,明面是以士气相抗,兵戈相拼,实际上,是以国力相抵。国力强,则兵马人丁源源不竭,方可开疆裂壤,制霸一方。话虽简朴,可一旦边关烽火燃起,军队的统统开消全数要由朝廷全权供应,赋税,人丁,兵马,军器都要为其所耗,为了多打败仗,减免伤亡,对于朝廷来讲,这些需求之需天然是多多益善。”
“曲览就算有天大胆量,也不敢公开与朝廷作对,以是官方传言的假传圣旨,也就不复存在了。换而言之,朝廷这封山开矿的谕旨是真,这开设柜坊的圣意也是真,只不过,安南十三州的百姓一定会这么想。”说到一半,陈富用心愣住了,耐人寻味地望着文若。